三天后,李一踏上了前往关西的旅程。
他又成孤身一人了。
那位世家分支的探子将李一所需要的资料跟地图交给他后就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过那般。李一对此无所谓,他猜想是因为自己导致了对方提前暴露,果断更换据点,这种做法合情合理。
这次任务他本就抱着试试的态度,能顺手解决掉一些蛇岐八家的混血种也算收获。他不介意下海寻找遗迹之前先打上一场,他只是没想到白王血裔的混血种们会欣然赴死。
或许在白王血裔的混血种眼里,他才是那个猎物。
……
新干线在呼啸的北风中前行。
李一在大阪站下车。刚出大厅,带着墨镜的男人们便找上了他,这群脸上、脖子上都有纹身的大汉出乎意料的客气,确定他的身份后先是表明自己蛇岐八家的身份,然后邀请李一上车,前往集会地。
李一欣然赴约。
他知道蛇岐八家设下了天罗地网,但他不在乎。
蛇岐八家的集会地是家赌场,并不在市区,它坐落于深山。如果没有熟客引导,没人能想到一家赌场坐落于寺院地下。
佛在地上食斋念经,人在地下发泄欲望,一张几米宽的混凝土板隔开世俗好坏,却扰不断两方心欲。
通道里传来了皮鞋与木地板相触的“踏踏”声,主位上的风魔涧眯起眼,的他的目光锁定在通道里光线与黑暗交界的地方。
脚步声由远及近,也逐渐变大。
风魔涧看到了一张脸,一张面容平静的脸,然后是灰黑色的大衣、起皱的皮鞋和剑柄处接有圆环的刀。
风魔涧认识这种刀,仪刀,一把象征身份地位的刀,皇亲国戚或者达官显贵的专属,这种刀是横刀的变种,几乎不曾用于战斗。
仪刀比之横刀不仅刀身脆且重,材料强度也要低上几个等级,面对全甲的士兵或披甲的马匹,仪刀顶多能留下一道痕。而横刀,往往能破甲。
来人就是凭这样一把有点“玩具”性质的刀在港口杀掉了樱井家和宫本家的百余混血种,说明并非武器强力,而是言灵非凡。
风魔涧的言灵是阴流,可以操控方圆20米以内的风协同作战,真正做到杀人于无形。从李一踏入大厅的那一刻起,风魔涧已经积蓄起了力量。
大厅里蛇岐八家的混血种们也跃跃欲试。身穿和服的男人们分列两侧,刀已出鞘,聚向李一的是一道道金色的光。有人吟咏着,有人向前倾斜蓄势,也有人打开了枪械瞄准器上的辅助工具。
李一背后的大门早已关闭,数次上锁的机械闭合声清晰传达到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这里已经变成了堪比银行金库的坚固密室,只要风魔涧一声令下,悍不畏死的亡命徒们就会像死侍一样争先恐后对李一发起冲锋。
没有寒暄,更没有招呼,风魔涧嘴里吐出一个词:“动手!”
硝烟迸发,那是子弹划破空气的预告。
武士们竖起长刀冲锋,一发又一发的子弹从人群里倾泻,组成一张弥散的网。
风魔涧在部下们贴近李一之前对李一脚下的风下达了切割指令。
风元素汇聚成镖,半透明的手里剑自下而上覆盖李一全身,只要一个呼吸,风刃就会切开李一的大衣,进而撕裂他的肉与骨。
眼见胜券在握,但风魔涧心里的凝重越来越浓。
他说不清这份心悸来源何处,他有想过李一身怀神速系言灵,爆发出堪比8阶刹那的神速,也想过李一爆发出青铜御座或者八岐那样的超级防御言灵。
可李一什么也没做。
他就那样静静的待在原地,像头待宰的羔羊,他的脸依旧古井无波,仿佛身边的风刃不是什么夺魂飞刀,只是微风拂面,耳边的咆哮也不是什么惊涛骇浪,仅仅雨打芭蕉。
风魔涧对上了李一的眼。
那是一双灿金色的眸子,瞳孔深处满是玄黑,像化不开的墨。
风魔涧从没见过这样的黄金瞳,神秘又璀璨,像星海里难以观测的黑洞,超新星爆发所溢散的巨大能量照现出黑洞的一个轮廓,哪怕惊鸿一瞥也让人终身难忘。
风魔涧回神,正想起身拔刀,一道来自太古的咆哮在大厅里炸响。
那道声音宏大而森奥,如诉如泣又似幻如梦,那情绪里又带着盛怒和强权,似乎千钧之力都汇与一语。
风魔涧听不懂咆哮间的意思,本该如此。可那声音里的每一个音节又如字正腔圆的日本国语般重击心脏。
那道不断重复的千言万语只有一个含义——
跪下!
风魔涧脑海里似乎响起了优雅的小提琴舞曲。冲向李一的男人们有人跪地,有人僵在原地,李一在人群与漫天的子弹间起舞,明明他的动作如此缓慢却又每一次都刚好避开每一道攻击。
李一在刀尖上跳舞,血腥与杀戮在一道道注视中展开。
半分钟后,大厅里满是鲜血和死寂,李一手里的那把仪刀却光洁如新。他距离风魔涧更近了,两人之间只隔了五尺木桌,这张桌子原本是供给赌客盛放食物的临时区,现在成了风魔涧死亡的倒计时。
李一没有急着动手,他打了个响指。
风魔涧发现他恢复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
风魔涧知道李一是想向他询问。可风魔涧没有给李一这个机会。
没有寒暄,更没有招呼,风魔涧咬牙暴起,用风刃缠绕刀身,直刺李一脖颈,企图殊死一搏。
李一抬手,轻而易举的率先用仪刀贯穿风魔涧的右胸,顺势向上,一把将风魔涧掀翻并按在木桌上。
仪刀出背,鲜血顺着刀刃滴落,风魔涧如同耶稣般被钉死在桌上。
“你们的神藏在哪个地方?”李一开口,两个势力间第一次有了交流。
风魔涧说了句李一听不懂的日语,接着他用汉语说:“蛇岐八家没有叛徒!”
李一沉默,接着抽刀、斩首,张开怀里标注明晰的地图。
……
“然后呢?他跟昂热校长一样打上家族然后全身而退?”
源稚生感到不可思议。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那位来自世家的混血种深入敌营。日本是蛇岐八家的主战场,那个年代不乏军国主义思想残存的老兵,即使刀剑比不上对方,源稚生也相信家族会用坚船利炮找回场子,浑身绑满炸药的大规模自杀式袭击在那个年代并非说笑。
“然后……”
橘政宗摇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蛇岐八家用上了一切手段,但在那人面前统统失效。家族的精英们无法使用言灵,正面对抗不是他一合之敌。
家族当然也做过自杀式袭击。
那场行动部署了50位精挑细选的苗子,但失败了。风魔家的年轻人们引燃炸药,在子弹与刀剑的掩护下毅然决然冲向那人,可还没等他们跑上两步,就纷纷倒下了。
负责观察战场的宫本族人听见一声又声爆炸,以为他必死无疑。等到烟尘散去,那人安然无恙,离他最近的爆炸点在30米开外。
家族在那场战斗里压上了大部分力量,纵使几位家主联手也被他一一重创。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家族里的混血种们面对他,就像平凡的混血种在面对古龙。
家族还活着的族人已经绝望了,大家那时候估计只剩下一个念头,想尽办法跟他同归于尽。
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离开了,并未将蛇岐八家彻底终结。
原本我有些不明所以。直到我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突然得知了一个消息——北美联合在那片土地上吃了个大亏,近乎全军覆没,我才后知后觉明白了那人为什么突然离开。”
橘政宗结束了讲述。
良久无言。
源稚生逗猫的手不知不觉间停了,他在心里权衡着自己与那位世家混血种之间的强弱。直到猫爪子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才猛然回神。
“家族一开始没有动用重武器的念头?”源稚生抿了抿嘴,声音有些沉。
“我不知道,家族里没有留下记录。本来我是该这么回答你。”橘政宗轻声说。
“我当上大家长后无意间查到了这件事,可我无从查起也查无可查。
可我的确查到了一些东西。
我不清楚家族跟那个人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家族在那段时间经历过什么……
不过稚生你的问题我倒是能回答,家族是有动用大规模武器的能力的。家族于1972年从美军那里引进了30枚温压弹,战斗发生前,4枚温压弹已经完成了出库审批。”
橘政宗点到即止,不再言语,在蝉鸣间眺望着越发灼热的群山,最终哀叹。
“这么多年过去,家族依旧对他心有戚戚……
害怕当年那场几乎吞没家族风暴再度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