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将“回春堂”的门板拉出长长的影子。
墙角那堆小山似的银叶藤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摞得整整齐齐的、品相极佳的淡黄色纤维束，旁边是堆叠好的完整表皮。沈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将最后一点碎屑清扫干净。
老丹师踱步过来，检查了一下成果，眼中满意之色一闪而过，嘴上却只是嗯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两块下品灵石递过去：“手艺还成，明日若还得空，可以再来。”
“多谢前辈。”沈檀接过灵石，触手微凉，却让她心头一定。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光迟疑地看向一旁正在分拣药材的学徒，以及旁边放着的一堆炼制“回气散”的原料。
回气散是最低阶的恢复灵力丹药，炼制简单，但成败率和品质却因手法细微差别而浮动极大。百草堂显然也在大量炼制这种薄利多销的丹药以备升仙大会之需。
她看到那学徒正习惯性地将“凝露草”和其他主药一股脑投入研磨钵，准备捣碎混合。
沈檀犹豫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小声对老丹师道：“前辈…晚辈多嘴一句。那凝露草，茎秆汁液丰沛，若是…若是能先用冷泉水浸渍片刻，单独榨取其清液，待其他药材研磨成粉后，再以汁液调和…或许…或许成丹时药性能融合得更匀些，能少些焦糊味？”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脑袋也低了下去，一副生怕自己班门弄斧、惹恼了对方的模样。
老丹师正准备转身去忙别的，闻言脚步猛地顿住。
冷萃法？
这不是什么高深技巧，但通常只用于处理某些娇贵的高阶灵草，谁会费这事在最低阶的凝露草上？凝露草便宜易得，历来都是直接捣碎用的。
他下意识就想斥责这女娃多事、浪费时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忽然想到，回气散炼制时确实时常出现底部微焦、药力略有不均的现象，虽不影响它是低阶丹药的事实，但若能改善，哪怕只是一丝，长期大量炼制下来，节省的药材和提升的品相也颇为可观。
而这方法，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额外耗费的不过是些许时间和冷泉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浑浊的老眼再次看向沈檀，这次带上了审视和探究。“你懂炼丹？”
沈檀连忙摇头，姿态放得更低：“晚辈不敢说懂…只是、只是家中长辈曾以此法处理过类似药材，晚辈偶然记得…胡乱说的，前辈您千万别介意。”她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家中长辈”，符合她孤女散修的人设。
老丹师盯着她看了几息，没说话，却径直走到药架旁，取了一小把凝露草，又打来一碗冷泉水。他竟是要当场一试！
他按照沈檀所说，将凝露草茎秆浸入冷泉水中，手指微动，以灵力轻柔挤压，汲取出一小碗清澈微绿的汁液。然后，他取来一份回气散的材料，将其他药材研磨成粉，再倒入这凝露草汁液缓缓调和均匀，投入一旁闲置的小丹炉中。
控火，凝丹。
时间不长，丹炉微震，炉盖揭开。没有往常那丝难以避免的微焦气，一股更为纯正的药香弥漫开来。倒在手心三粒回气散，色泽均匀，圆润饱满，竟是比平常炼制的品质高出了一小截！
老丹师捏起一粒仔细查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眼中精光一闪。
成功了。而且效果比预想的还好。
他再次抬头看向沈檀，目光已然不同。这女娃，有点意思。看似笨拙怯懦，却身怀如此精细的处理手艺，还能提出这种看似简单却极为实用的改良之法。
这绝不是一句“家中长辈曾用”就能完全解释的。
“你叫什么名字？”老丹师问道，语气缓和了不少。
“晚辈…林晚。”沈檀低声回答，心中暗忖，这一步棋，看来是走对了。既稍稍显露了价值，有望获得更稳定的工作和些许关照，又控制在“小技巧”范畴，未曾真正触及炼丹核心，应当不会引来过度关注。
“林晚…”老丹师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挥挥手，“明日早些来。那堆赤炎果，也归你处理了。”
“是，前辈。”沈檀躬身行礼，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百草堂，坊华灯初上。她握了握口袋里那两块灵石，又想到老丹师最后那抹探究的眼神。
资源，或许能一点点攒出来。而一个临时落脚点以及可能存在的、微不足道的庇护，似乎也有了点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