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住，快堵住！”
“正在堵。”
“还没堵上吗？船已经歪了。”
佘凌“啊”地叫一声，向旁边人身上栽去。
甲板倾斜，人们纷纷倒向一侧，周围满是尖叫声。
何剑玉紧绷着脸，转头左右看着。
警笛忽然变化，持续不断的短声后，两声长长的警铃。
何剑玉侧耳细听:“中部失火。”
佘凌紧紧抱住母亲，转过头来问:“能扑灭吗？”
“应该在全力对应。啊，燃油泄露出来。”
佘凌也竭力分辨:“一短二长又一短，油箱漏了？”
“是的。”
“海水污染，海鱼、海鸟……”
何剑玉看她一眼:“现在这是小事了。”
“啊呕～”旁边有人呕吐，稀粥样的呕吐物沾了佘凌一身，还有几滴喷溅在她脸上。
佘凌飞快扫一眼，连脸也顾不得擦，赶快转开视线，不想也没时间看第二眼，幸好是这种时候，否则自己也要吐出来。
蒋缇在后面叫:“警笛又变了，是什么意思？”
何剑玉吸一口气:“火延烧到船头和船尾。”
竹丹叫着“妈妈！”
蒋缇问:“还有救吗？”
何剑玉:“等通知弃船。竹丹，不要担心，我们都有救生衣。”
远处有人叫道:“她们在放救生艇！”
不多时，密集的警笛声，突然又拖一声长音。
何剑玉:“弃船求生。”
蒋缇叫道:“救生艇！救生艇！”
船倾斜得越来越厉害，马上就要倒扣在海面。
何剑玉高叫:“快跳船！不要给压在船下！”
抓着佘凌和蒋缇，奋力向船舷边挤去，竹丹紧紧抱住红茶。
“扑通扑通”，人落水的声音。
佘凌摔进海中，虽然原本闭住气，不由自主仍然呛了两口海水。
“咳咳咳，妈妈，你在哪里？”
“救命，啊，救命！”
一只铁钳般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小臂，一个男人在水中奋力挣扎，另一条手臂扑起的水花溅了蛇灵满头满脸，仿佛蒙上一张湿纸巾，瞬间呼吸都难。
佘凌抹一把脸，叫着:“你别乱动。”
男人听也不听，闭上眼睛，狠命扑腾。
佘凌真想一巴掌拍过去。
虽然是重型救生衣，最多可以浮起三个成年人，但也禁不住老兄你这么折腾。
尤其还满身肌肉，好像块砖头，眼看着往下沉。
红茶高声叫着，拼命向这边游。
旁边一只拳头伸来，闪电般砸在男人手腕，男人“啊”地痛叫一声，松开了手，马上又伸手乱抓。
一只手扯住他后面衣领:“放松点，没事的，我们专业救援。”
男人感觉自己仿佛给人提了起来，脖颈以上浮在水面，虽然有浪花溅来，但可以呼吸，又听到“专业救援”，眼前仿佛见到曙光，稍稍平静下来，两手泡在水里，眼睛四处望着，忽然指向前面:“救生艇！”
身后的女人道:“满员了，上不去。”
男人号叫道:“那我们怎么办？”
女人的声音仿佛中学时的班主任:“再找船。阿姨？！”
“哔哔哔～”
何剑玉一扭脸，阿姨，我不是让你吹急救哨。
船头沉入海中，船尾微微翘起，但整艘巨大的货轮，肉眼可见一点点滑向海底。
夏历的月末，夜空中没有月，也没有星星。
船上的灯光消失后，周围一片漆黑，只零星点点闪光。
“妈，你怎么样？”
“还好，就是身上冷。”
“要赶快找船。”
一艘救生艇从旁边划过，海水中许多只手伸向橡皮垫，给上方的船桨狠狠拍落:“没有空位，等后面的船。”
“骗子！不会再有船！”
“有船也不会有位置。”
佘凌喘着粗气，四处望了望，拉着母亲奋力划向一边，这里人比较少，她摸索着从胸前取出吊坠，龙柏真挡在她的前面，佘凌飞速点击系统界面，几秒钟之后，“噗”地一声，一艘长长的橡皮艇，漆黑的艇身，与夜色融为一体。
佘凌转过头来:“妈，快上去。”
龙柏真扒住艇身，另一只手摸了几下，抓住一根仿佛横杆的物件，便借力向上爬，佘凌在后面托她的腰和腿，龙柏真挣扎几下，终于翻身跌进艇中。
龙柏真定了定神，探头向下望，黑暗之中，一点隐隐的反光，贴近艇边。
她伸手去摸，抓住了一条手臂:“快上来！”
十几秒后，佘凌连滚带爬，进入救生艇，她向下一捞，提了红茶上来，浑身湿漉漉，痉挛一般抖着毛，好一条落水狗。
喘着粗气，佘凌抹了一把脸:“要赶快去找剑玉和蒋缇。我们方才从哪边来？”
龙柏真望着四面:“记不得了，都是一样。”
一样的黑。
佘凌抓着裤子，忽然抬手，拉开胸前的拉链，口袋里取出阅读器，点了两下，一道光束从背面射出。
手电照向四周:“蒋缇，竹丹，何剑玉，你们在哪里？”
龙柏真也叫:“剑玉！蒋缇！”
四面狂打水花的声音，“救命！救命！”
右后方哨声响起。
佘凌猛回身看:“那边。”
电筒照向侧舷，两个人取下船桨，佘凌把阅读器重新放回口袋，与母亲一起，朝着口哨声的方向，拼命划船。
一只手忽然扒住船:“救救孩子！”
佘凌把船桨丢在舱内，伸手去摸，一个小小的身体递到她手上，她两手用力，把那孩子拖到艇上，又伸出手去:“抓住我！”
两只冰凉的手紧抓住她的左腕，佘凌右手匆忙握在一起，叫了一声“用力！啊呀小心。”
差点一头栽进海里。
龙柏真丢下桨，转身抱住她的腰，两个人一起用力，女人终于爬进救生艇。
佘凌重重喘气，幸好有水的浮力，否则自己与母亲，真的拖不动这样一个人。
摸到船桨继续划船。
仿佛划了5分钟，吹哨人终于就在前面。
佘凌叫了一声“蒋缇，剑玉。”
黑暗中鱼鳞般点点微光。
“我在这里。”
划桨的速度更快，前方影影绰绰浮动的头部。
“快上来！”佘凌伸出手去。
呃，手感怎么有点不对？好大一只手，剑玉的手虽然有力量，但没有这么大。
而且攥得这样用力，仿佛听到掌骨碰撞的咯咯声，很有一点疼。
努力了两三次，“扑通”一声，一个庞大的躯体滚进船舱，救生艇瞬间向下一沉，虽明知不可能，佘凌心脏仍是一颤，很怕就此沉没。
手再次伸下去，这一回轻了许多，抓得也没有那样拼命。
“阿姨，灯。”
佘凌忙把阅读器掏出来，打开电筒，何剑玉接过去，照向四面。
“蒋缇和竹丹在哪里？”
“之前还在不远处，现在不知道，周围太乱，我也是看到灯光，才猜测阿姨在那边。啊，她们在那里，嬢嬢，你拿着平板，我们现在划过去。”
佘凌瞪大眼睛使劲看，恍惚是蒋缇。
何剑玉握住铝合金桨，大力拨水:“看她们肩带上的反光。”
佘凌再一扫:“看到了。”
大约前方100多米，一团人凑在一起，在波涛中起起落落。
两个人奋力划船，龙柏真手举阅读器，照着方向:“蒋缇、竹丹，再撑一下，就来了。”
大约三五分钟后，船上的人一起动手，把水里的人一个个拉上来。
竹丹趴在船舷边，不住吐水。
蒋缇拍着她的后背:“幸亏年纪小，体重轻，搭了三个人，也能浮在水面，不过吃水多了些。”
何剑玉前后看了看:“救生艇大约6m长，核定载员……”
佘凌:“上限二十人，不过倘若苗条些，应该还可以再加两个人。”
点数一下人头，目前艇上13个人，还有9个空位。
何剑玉点头:“我们去找劲飞。”
佘凌道:“还有水晶，鹿警官也该找找。”
何剑玉转头瞥一眼:“让他划船。阿姨，你们大声叫人。”
佘凌把手里的船桨塞进男人手里:“辛苦了。”
该你运动一下，手背都要给你抓青，就说剑玉不至于这样惊恐。
佘凌两手拢在嘴边:“娄劲飞，颜水晶，鹿丹。”
早知该换个高音喇叭。
蒋缇和龙柏真也一起叫。
忽然间，远方救声哨响。
十几分钟之后，佘凌一迭声问:“水晶在哪里？有没有看到鹿警官？”
娄劲飞瘫软在舱内:“都没有看到。不过我听说，这里距离鼓浪屿不远，大约二三十海里，鹿丹游泳是好手，倘若没能上救生艇，或者能游过去，颜医生……”
佘凌掐着大腿:“没听说她会游泳。”
何剑玉道:“我们再找一找。”
船桨拨打水面，艇中十几个人大声叫喊，然而不久，救生艇上大大小小，已经有了24个人。
何剑玉看着艇身的吃水线:“要赶快找地方靠岸，否则可能沉没。”
娄劲飞趴在那里:“我刚测出经纬度，大概计算，北极星很模糊。”
蒋缇:“鼓浪屿的经纬度……”
佘凌取出阅读器:“等我找一找书，厦门旅游。?东经118°3′43″，北纬24°26′51″?。”
何剑玉头转了一圈:“往那边。”
救生艇转个方向划出去。
“救救我！”
看一眼水中的人，何剑玉脱下救生服，丢了过去:“坚持一下，我们会回来的。”
佘凌、蒋缇几个人纷纷脱下救生衣，抛向水面。
娄劲飞挣扎着，拉开卡扣，旁边一个女人同一个男人，帮他脱下救生衣，掷向水中伸长的手臂。
娄劲飞咳了两声，抹了抹嘴。
船上的人轮流划桨，哗啦哗啦枯燥的水声。
“是这边吗？方向对不对？”
“不要多问，只管划。”
佘凌:“等我照一下前面，还是看不见。你休息一下，换我来划。”
当天边终于出现一点亮光，龙柏真忽然高声道:“海岛！”
船上的人都抖了一下，抬头向前望:“好大一块，黑乎乎，便是鼓浪屿吗？”
何剑玉微微地笑:“无论如何，总算可以登岸。劲飞，你测算得很准确。劲飞，劲飞！”
佘凌爬过去:“他吐好多血。快点划！”
已经是侧卧位，连这一点点小小的救护，自己也不必去做。
唯一的希望，尽快登陆。
何剑玉埋着头，拼命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