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已经充满电。”
“谢谢。”
“今天晚上就要走吗？”
“还是等明天一早。”
佘凌笑道:“我也觉得不必那样急，最起码我们营区，清洁得相当彻底，大半天都在扫卫生，边边角角一点灰尘都没有，电筒一照能反光，自从方舱启用，第一次大扫除。”
男人捧着蓄电池，咧了咧嘴:“我怎么半点都不感觉安慰？”
佘凌嘿嘿笑了两声:“是有点不大好。”
自从末世以来，第一次彻底清理，两年半时间，油垢炭灰积了足有三毫米，平时不仔细去看，也就罢了，今天一块抹布擦上去，拿起来看，黑乎乎一片，再瞧地面，仍是仿佛一块胶粘在那里。
全亏了自己的指甲，系统早餐补充营养，钙质充分，指甲坚硬，自己屈起拇指，刮得金属地面嚓嚓直响。
何剑玉在一旁说:“你这样很辛苦的。”
自己摇头:“我就不信刮不掉。”
右手磨秃换左手。
几分钟后，何剑玉递过一团闪亮的东西:“用这个，或许快一些。”
钢丝球果然比指甲好用，不过五六分钟，就把地上那块东西处理干净。
鞋刷蘸浓肥皂水，沿墙角一遍遍地刷。
关海丽搬过折叠梯，爬上去擦洗屋顶，龙柏真在下面扶住梯子:“小心啊！”
那边朱素兰高声叫:“用这种硬毛刷，刷墙刷地板。”
全面清洗了两遍，才喷消毒液。
每一间帐篷前，都有人洗衣服。
罗梅生擦拭着露营灯:“末世以来从没有过这样干净，让我想到新冠疫情，不是完全没有好处，那以后，大家都很注重卫生。”
勤洗手，戴口罩，分餐制。
虽然仿佛焕然一新，但这一场全民卫生运动，启动原因让人心慌。
所以男人望着怀里黑色的蓄电池:“听你这样一说，我很想现在就走，不过也没什么，今晚住在车里。咳咳，烟气真大。”
望着男人转身离去，何剑玉说:“新病毒能够等待两年才出现，已经很有耐心。”
佘凌笑道:“你也会说这样消沉的话？”
如果政委在，大概要说，“群众影响很不好的。”
何剑玉一摇头:“正常推断。”
核大战后，基础设施毁坏，食物药品紧缺，卫生条件恶劣，这一切，都为疾病的传播创造了条件，两年半时间，足够病毒变异。
佘凌理了理头发:“有一件事，我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食品这样紧缺？我不是说现在，核大战之后不久，粮食就开始紧张。我看一本全球灾变的书，即使发达国家，食物储备也只能支持一两个月，中国也是这样吗？不会的吧。”
何剑玉摇头:“我们不是这样。国家向来注重粮食储备，各地建有粮库，我们的主粮存量，足够全国的人食用一年到一年半，但核大战爆发，大批粮库摧毁。”
娄劲飞道:“在中国，她们攻击重点城市，重点城市之中，除了指挥系统，着重攻击粮库和医院。重庆的两个中央粮库，北碚库区完全给大火烧毁；万州库区，当我们赶过去，也已经烧掉三分之二，残存的粮食，受到核辐射，不再安全。”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大战后不过几个月，居然就吃红薯饭，从前新闻总是讲，要端好自己的饭碗，耕地红线。”
何剑玉微微地笑:“阿姨不喜欢红薯饭。”
佘凌手托着腮:“红薯饭，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从前公司团建，为了亲近自然，特别选了农家乐，在那里就吃红薯饭。”
木桶蒸出来，满满一桶饭，不是很上等的米，里面还掺红薯，尝在嘴里，没有太多米香。
院子里飞跳的走地鸡，水塘中游动的鱼，仿佛贴着标签，“纯天然绿色生态”，虽然菜味一般，但特别的是那种田园风情。
吃过了饭，同事换张桌子打麻将，自己不爱打牌，就同朋友一起，前面后面走来走去。
那个时候的红薯饭，还是可以吃一吃的。
何剑玉抿着嘴笑:“阿姨是个浪漫的人。”
娄劲飞点头:“确实。”
这种时候还能写小散文。
基地之中，欧阳圣蓝刚刚走出病房，迎面一张方正的脸撞入视野:“啊，邱团长。”
“欧阳医生，彭少校现在怎么样？”
“他的状况还好，腋温三十八度六，中等热度。”
“用了什么药？”
“双黄连。团长，这里是隔离区，请你现在离开。”
“能不能用这个手机，给他拍一段视频？他的妻子在外面，孩子刚刚出生五天。”
欧阳圣蓝视线垂落，看看面前那一只手机:“婴儿这样幼小，很容易感染，初步确定病毒是通过空气传播。”
“隔着玻璃窗拍。”
“我建议你直接把这只手机销毁，事实上，你来到这里，已经违规。”
“真有这么严重？这到底是什么病毒？”
“实验室正在分析研究，这两天应该会确定命名。”
十分钟后，传染病区外:
“团长，拍下来了吗？快给我看看。”
“手机里有什么资料吗？无论如何，建议不要再拿了，直接丢那边废品区。”
嘉琦大大张开嘴:“发生了什么事？凯杰到底怎么样？”
“目前还好，但病毒太容易传播，你们母女要格外小心。给他用了双黄连，病毒这两天会有名字。”
“只是双黄连吗？我刚才听护士说，顶级的抗生素美罗培南。况且病毒取不取名字重要吗？关键是救人。”
邱定国紧皱眉头:“已经叮嘱……拜托了医生全力救治，欧阳医生是很尽责的，你要冷静。”
怎么现在说起话来，好像卫冠英？无理取闹。
一个白色人影出现在面前。
嘉琦立刻扑过去，抓住她的衣襟:“大夫，可不可以给我老公用美罗培南？只靠双黄连不行的，我那一回新冠，吃双黄连，还是烧，最后去医院挂吊水。”
欧阳圣蓝握住她的手:“症状不严重，先用双黄连，后续观察，再申请用药。美罗培南是抗细菌的药物，对病毒效果不明显。”
“如果双黄连治不了，要用什么药？”
邱定国在旁边挑起眉毛:“是啊，欧阳医生，后续还可能用到哪些药物？”
这倒是个正经问题，方才忘了问。
欧阳圣蓝看看面前两个人:“奥司他韦。”
营地内，充电站前，何剑玉慢慢调试无线电的频率:
“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五六个人感冒，营地里整天是喷嚏咳嗽声，卫生纸堆了一地。”
“我们这里还好，找到板蓝根吃了，即使在营地内，大家也都戴口罩。”
“现在还有板蓝根吗？我们也找到了，但都不能用，有效期只有二十四个月。”
“说起来太幸运，居然找到两年半保质期的颗粒，虽然也已经过期三个月，但有药总比没药强。”
娄劲飞低声说:“这两个营地，似乎还没有死亡的案例。”
何剑玉点头:“运气真好。”
“也可能她们处于边缘地带，病毒威力不强。”
“基地内人口密集，通风性差。”
即使是外行也知道，这种环境有利于病毒变异。
娄劲飞视线凝结在无线电上:“或许我们在外面，还好一些。”
何剑玉笑了一声:“因祸得福。”
转过头来:“阿姨，在读什么书？”
佘凌头也不抬:“《呼吸科医生案头药物速查》。”
何剑玉望着她移动的指尖:“做了哪些笔记？”
“唔，如果是病毒性感冒，可以用神经氨酸酶抑制剂，比如奥司他韦、扎那米伟、帕拉米韦……”
何剑玉微微一笑:“听起来方法真不少。”
问题是没有药。
“阅读器有影响吗？早上摔了那一下。”
佘凌抬起头，吁了一口气:“还好，我试了一下看片子，效果正常。”
真不愧三千水晶兑换的阅读器，质量一级棒，抗摔。
晚饭后，暂时闲下来，习惯性拿过阅读器，正准备打发时间，突然想到，早晨刚刚摔过，登时头皮一紧，点开界面，手指都有些发抖。
视频库排名第一位，《血疫》。
点开第一集，开场一片广袤的绿色原野，肯尼亚。
足足三分钟，自己两眼一眨不眨，没有残影，播放也很顺畅，未见卡顿，切换影片，两秒完成。
点开一本书，“章鱼喜欢抢牡蛎的贝壳居住。找到牡蛎后，它们就在一旁耐心地等待……”
字迹清晰，插图颜色鲜妍。
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破财。
但绝不打算摔第二回。
此时佘凌打个哈欠:“哪怕在这种时候，看教科书也会发困，还是换一本。”
“换成什么？”
“西班牙大流感。”
何剑玉沉默两秒:“那一定很提神醒脑。”
又过一阵，佘凌张大嘴，连打几个哈欠:“不行了，一定要睡觉。现在无论有什么事，我也顶不住了。”
娄劲飞笑着说:“阿姨今天辛苦，从早做到晚。”
与第一眼印象不同，阿姨在关键时刻，很肯出力，虽然速度慢，但一刻不停地干，足足七八个钟头，能量消耗不算少。
佘凌捂着嘴站起来:“是啊，我是用生命在清扫。”
一觉醒来，十二月十八号，早上八点钟，打开收音机:“h12N7新型病毒，正在引发流感，基地提醒……”
佘凌伸个懒腰:“终于知道病毒叫什么名字。”
何剑玉面无表情，从外面进来:“劲飞，召集队员，有新任务。”
娄劲飞答应一声“是”，便转头离开。
佘凌愣了一下:“前天晚上刚刚回来，这么快就要走吗？”
何剑玉转过头来:“我以为阿姨想要多一点隐私。”
“我是很喜欢私密空间，不过，只休息一天就又出去，有点太累了，总该做一休一，你们上一次出门整整四天。”
“现在是非常时期。”
“要你们去做什么？啊，是的，秘密任务，我不该问。”
“常规行动，寻找物资。”
敞开的基地大门之中，驶出两辆卡车，何剑玉跳上前面一辆车，关上车门。
副驾驶位，娄劲飞问:“重点搜寻哪类物资？”
“药品。”
“两年半，基本上都过期了。”
“所以要找进口药，有一些可以质保五年，尤其是这个。”
递过一张纸片。
娄劲飞扫视过上面几行字，呼出一口气。
营区内，佘凌望着龙柏真，两眼放光，妈妈，明天早上有大餐。
龙柏真微微一笑，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