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地球那一边的沉默
六月十五号，父亲节，朋友圈满是对父亲的祝福与歌颂。
在佘凌家中，焦点则是另一个话题。
“哎！……哎！”
“好好地看着书，你唉声叹气做什么？”龙柏真停下手里拼改衣服的针线。
“如果当年我在亚新坚持下来，现在肯定月入过万，就能买一套房。”
四川百强，老同事都已经是这个数目，看得自己心里好像打翻了调料瓶。
“你现在不是有房子住？买房子做什么？”
“想换电梯房，你……我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以后上楼不方便。”
“我七十岁还能爬四楼，你四十岁就说爬不动？”
“总有一天……”
“到那一天，我们这栋楼可能就已经加装电梯，现在老龄化社会，要考虑老年人的福利，担忧那么多做什么？”
“姨妈家里要换房。”
“她家是她家，我们不需要，看到人家有什么，你也就想要什么，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总要去攀比。已经有这样一个系统，还觉得不够，真是人心不足。”
佘凌仰着头笑起来:“妈，系统虽然好，可惜里面的货币在现实世界不能通用，不然我拼了命，每月也赚七八千，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温不火。不过，系统也能兑换房产的吧？嗯，小智，你那里有没有房地产出售？”
一个冷静的女声答道:“有的，需要看样板展示吗？”
佘凌与母亲对视一眼，竟然真的有，之前从没想到过。
“妈，我们要看哪种房？”
龙柏真想了想:“我想看高科技的房子。”
佘凌补充道:“外观要欧式的。”
茶几上的吊坠瞬间放出一道光束，光束在空中铺展开，形成一道白色的光幕，许多颜色从白幕中心旋转扩散，几秒钟之后形成一幅3d图像，绿树草坪上一幢欧式小楼，前廊白色的罗马柱，二楼宽阔的阳台，黑色铁艺雕花栏杆。
小智平淡无波地引领她们参观:“……入户坡道、自动控制房门、人体灯光感应、气象呼应门窗系统、楼梯可升降，方便搭载轮椅……”
梦寐以求的养老公寓。
如梦似幻欣赏了十几分钟，佘凌问道:“多少钱？”
“120万。”
这个数字打破了梦境。
“太贵了，你这里的地价也这么高吗？”
“采用纳米碳晶体材料，另外送阁楼。”
小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佘凌总觉得有一点点声嘶力竭，难道小智也要考核KpI？
“啊，为什么我开启的是一个读书系统，而不是一个——彩票系统？那样的话，如果我中了头奖，就有几百万，哪怕交一半的税，也很值得了，我直接就买一套房……哎，立足现实吧，让我算一算。”
她垂下头，调出手机计算器，飞快点数字:“历史最高记录，一天读完百万字小说，合一千水晶币，一个月就是三万，一年三十六万，如果我从现在开始九九六，五年能够还完房贷。妈，不如我……”
“你发什么神经？不要又是关在房间里，从早到晚不说话。系统的房子虽然好，回到外面的家，出门还不是要上楼下楼？就算现在真有那么大一笔钱，也没有必要花在房子上，将来你年纪大了，就坐在家里，换盒饭换洗发水蛮好，不用绷着神经等快递，马上就送到。系统水晶不比外面的钱，养老金每年都在涨，钱放在银行也有利息，我可没听到小智给你报过水晶币的利率。”
佘凌恍然惊觉:“对哦，小智，水晶存在你那里有利息吗？可以投资吗？有什么理财产品可买？”
“没有，系统不从事金融业务。。”
“原来是零利率。
“但是也不收保管费。”
佘凌只好点头，有力的辩护，如今系统账户已经有四千三百多枚水晶币，不再是小额储蓄，但起初只有几十枚的时候，系统也确实不嫌弃地托管了。
佘凌头脑马上开动起来，系统中物价不随外界而波动，恒定价格，所以不必担心水晶币贬值，“跑赢cpI”的金融理论，在这里是不需要研究的，但系统货币也有另一个特点，就是不能资本增值，无法用水晶币来赚水晶币，如果自己有一天不能读，也不能听，就只好消耗本金。
只出不进啊，坐吃山空啊，贫困晚年啊，老后破产啊，佘凌肩膀忍不住抖了抖，捧起平板，打开页面，《今古传奇林黛玉》，还是要开源节流。
林黛玉在现代治好了先天性心脏病，作公务员兼职网红写手，正风生水起，忽然间穿进饥荒文。
“黛玉只觉得左肩钻心疼痛，‘哎呦’一声忍不住脚软，调转视线看向肩头，一支箭明晃晃插在那里，尾羽还轻轻颤抖，如同拨动的琴弦。
黛玉顿时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身边逃难的人群轰然炸响开来，调转方向，一窝蜂朝后面四散奔逃，黛玉挣扎着挪进灌木丛，从枝条的缝隙紧张地向外看，逃亡的人纷纷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
“啊，飞机！”
佘凌正要说，“实在出戏”，架空古代逃荒文怎么会有飞机？转头一看阳台外面天空上，一架大型飞机正从白云间缓缓掠过，清晰听见轰鸣声。
望着逐渐远去的飞机，佘凌说:“这一阵飞机有点多。”
龙柏真点点头:“白天有，晚上也有，半夜还能听到飞机声，怎么这么多人出门的？”
“民航盈利该不错吧？妈，你要不要买航空公司的股票？”
“别胡说，来跟我一起择韭菜，下午要包饺子呢。”
第二天，六月十六号周一，一周最大的考验，佘凌清早六点十五分起床，比平时提前一刻钟，洗了脸来到客厅，拉开窗帘，雪白的墙面登时染上一片红色。
她打开落地玻璃门，站在阳台上向东边望，果真不辜负这一天的早起，朝霞！
只看了两眼，佘凌就转身进入厨房，朝霞虽然很美，还是等到下次再看。
当天佘凌早早来到公司，进门便埋头下单，还不到正式上班时间，就已经有了十二台单。
将订单发给小聪，小聪马上发来一条信息:“有没有时间进来拆仪器？”
佘凌飞快赶了过去。
拖车上已经放了四大箱，十六台仪器，佘凌一台一台地拆，手机忽然接连不住地响。
小聪正在打纸箱，听到消息信息，忍不住说:“又有多少台单？要累死人了，从早到晚都不能坐一下下。”
佘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别担心，是我自己的手机。”
“哦，对的，铃声不一样。你不看看吗？是不是家里有事？”
最主要的是，别总让它响，听着就心慌。
“应该没什么事，我看一下，啊，是同学群，我同学说，她美国的客户突然间联系不上，唔，欧洲和俄罗斯也联系不到了。”
“你同学做外贸？”
“她是做外贸，另一个同学留校，国际交流联系不到英国的学院，还有一个搞机械的，whats上面法国工程师突然断线。”
小聪笑道:“你同学都很精英。”
佘凌盯着屏幕:“是啊，大家都很出色的。”
同学少年多不贱。
她忽然脑筋一转:“是不是欧洲发生了大战？”
发出一条语音，放下手机拆仪器。
“佘凌来了，好久不见，几年都没有你的消息，现在在哪里捞钱？”
“入行显微镜。”
继续拆。
“高科技啊。”
“小公司而已。”
都没有无尘车间的，目镜擦干净，马上又沾灰。
“不过你说欧战爆发，是有什么依据吗？有内部消息？”
佘凌头脑飞速旋转:“毕竟不是炒股票，没有所谓的内部消息，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但我认为是很有可能的。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战争持续了几年，以色列中东也很激烈，全球局势都非常紧张，就是在中国，各种信号也纷纷出现，只不过传递到我们普通人，神经末梢这里，刺激没那么强烈罢了。”
佘凌一个个举例，表弟预备役重回军队，重庆新厂招工增多，女工年龄宽限到55岁，天上飞机不住地飞，可惜地面距离太远，看不清是民航还是军机。
“在这个时候，欧美突然失联意味着什么呢？”最后发出一个强有力的疑问。
刘望萍：“所以有可能是欧洲爆发超级大战，一瞬间全部毁灭，自然就无法联系。”
金强问:“你的意思就是核大战？”
小心翼翼的情绪每个字上透出来。
“是的。”
祝文娟说:“这个话还是不敢随便说，这个时候很敏感的。”
许秀丽道:“你不要弄到我们封群。好久不冒一次头，一出来就说这事。”
“那么只当我没说过吧。”
情商太低了吗？连同学群都给嫌弃。
把手机放在一边，专心拆仪器，群信息依然滴滴地响，佘凌索性关掉消息提示，这一下安静了。
小聪笑眯眯望着她:“你好能吓人，说得我差一点都信了，发生核大战了啊，赶快买几包方便面囤着。”
“好像你本来岁月静好一样，连社保都不愿意买呢，就怕有大变局。”
工作已经十几年，却从没有买社保，女朋友也是没有社保，志同道合。
“你一直不肯买社保，六十岁的时候怎么办？没办法拿养老金的呀，不能退休。”
小聪嘿嘿一乐:“我就没指望能退休，现在国家的财政……”
拆完仪器，佘凌正埋头画易碎标，忽然间小聪手机一响:“12点，吃饭。”
佘凌顿时如一台运转的机器，突然按下停止键，把圆珠笔往台面上一丢:“下午再干。”
餐馆里，只有那个高高个子的男厨工，站在灶台后煮面，他把调料加进一碗面里，抬头看见佘凌:“二两清汤窄面？”
佘凌一扫墙上的菜牌:“有肉汤圆了？我要一碗肉汤圆。啊，那一个老师怎么不在？”
没看到女钟点工。
“今天请假。”
坐下来等汤圆，佘凌打开手机，咦，同学群为什么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