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与家人分享完烤番薯,林砚坐在书房翻看着白天从书坊买来的农书,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窗外 —— 夜色渐深,京城的灯火愈发璀璨,他忽然想起,自上次苏清鸢从岭南惠民医馆分号传回消息后,两人已有近半年未曾见面。此前忙于萧家子弟外派历练与朝堂政务,总想着 “等忙完这阵再说”,如今难得清闲,那份惦念便如春日藤蔓般悄然蔓延。
“备车,去惠民医馆。” 林砚放下书卷,起身换上一件素雅的锦袍,没有惊动太多人,只带了一名随从,便趁着夜色赶往医馆。惠民医馆位于京城东市附近,虽已入夜,馆内却仍亮着灯火,门口挂着的 “济世救人” 灯笼,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馆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 苏清鸢正轻声叮嘱学徒:“这几包药要按时给城西张阿婆送去,她的咳嗽还没好利索,记得嘱咐她别吃生冷食物。” 林砚脚步一顿,隔着门板,那温柔却坚定的语调,瞬间驱散了他一路奔波的疲惫。
“萧大人?” 学徒开门时见到林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连忙侧身行礼,“您怎么来了?苏馆主正在里间整理医案呢!”
“我来看看她,不必声张。” 林砚笑着摆手,轻步走进医馆。大堂内,几张诊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的药柜上,数百个贴着药名的抽屉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里间的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看到苏清鸢伏案书写的身影 —— 她身着浅青色襦裙,长发用一支木簪束起,烛光映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柔和得如同画中之人。
“清鸢。” 林砚轻轻叩了叩门,声音放得极轻。
苏清鸢猛地抬头,看到林砚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放下手中的毛笔,快步走上前:“萧彻?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你不是该在府中歇息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许久未见,想来看看你。” 林砚走进里间,目光扫过桌上的医案 ——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病患的症状与用药,还有几张画着草药的草图,笔触细致。“看来你最近很忙,医馆的事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 苏清鸢笑着给林砚倒了杯热茶,“岭南分号那边传回消息,当地百姓的疫病控制得很好,经纬书院还派了学子来学习防疫知识,只是京城这边最近天气变化大,咳嗽、风寒的病患多了些,倒也能应付得来。” 她顿了顿,看着林砚,眼中满是关切,“你呢?之前听说你忙着安排萧家子弟外派的事项,还兼顾朝堂的事,累坏了吧?我看你眼下的青黑还没消退呢。”
林砚接过茶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他笑着摇头:“还好,子弟们在外历练的情况比预想中好,朝堂上也还算安稳,总算能喘口气了。倒是你,总把自己绷得太紧,也要多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两人相对而坐,起初还有些拘谨,毕竟久未见面,可聊着聊着,便渐渐放松下来。苏清鸢说起医馆里的趣事 —— 有个调皮的孩童怕喝药,她便用蜂蜜把药汁调成甜的,结果那孩子后来竟主动来医馆 “要甜水”;林砚则讲起萧家子弟在外的经历,萧恒在中亚与部落首领谈判时闹的小笑话,萧略在北疆第一次领兵时的紧张模样,听得苏清鸢不时轻笑出声。
“对了,我从岭南带回来些特产,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苏清鸢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包晒干的岭南草药,还有一小罐蜂蜜,“这草药能安神助眠,你平时思虑多,用它泡水喝正好;这蜂蜜是当地农户自己养的,比京城的更清甜,你要是觉得药苦,也能加些调味。”
林砚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料的温度,心中一暖:“多谢你,总是想着我。”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苏清鸢,“这是《南洋风物志》的手稿,里面有不少南洋草药的记载,我看你或许用得上,便给你带了一本。”
苏清鸢接过手稿,翻开一看,里面不仅有草药的插图,还有学子们记录的药用功效,眼中满是惊喜:“太好了!这些南洋草药我只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有了这份手稿,我们或许能研究出更多治病的药方!” 她抬头看向林砚,眼中闪烁着光芒,“萧彻,谢谢你,总是记得我喜欢这些。”
夜色渐深,医馆外的行人渐渐稀少,只有偶尔路过的夜归人,脚步匆匆。林砚看了看窗外,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免得打扰到你休息。”
苏清鸢点头,起身送林砚到门口:“你路上小心,记得按时喝药,别总熬夜处理政务。”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要是有时间,常来看看…… 医馆的学徒们也很想你呢。”
林砚心中一软,笑着应道:“好,我会常来的。你也早些歇息,别太累了。”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混着更夫梆子声,在寂静的巷弄里悠悠回荡。林砚指尖刚触到粗布窗帘,掌心便传来凉意,他怔了怔,缓缓掀开帘子。月光顺着车辕流淌,在身后的医馆门前铺就银毯,苏清鸢立在灯笼光晕中,素白衣襟被夜风掀起几缕,手中那盏 “济世救人” 的灯笼在她腕边轻轻摇晃,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斜斜映在斑驳的木门上。他望着那抹单薄却坚定的身影,想起白日里她为产妇接生时额头沁出的细汗,想起她熬夜调配药剂时被油灯熏黑的指尖,喉间突然涌上酸涩。车轮又向前滚动了半丈,苏清鸢抬手遮挡被风吹散的鬓发,却始终没放下那盏灯笼,像是要为他照亮前路。林砚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壁上,忽觉这庸庸碌碌的岁月里,有人提着灯火在黑暗中等候,有人隔着山水牵挂冷暖,便是这人间最熨帖的温柔。
回到侯府后,林砚将苏清鸢送的草药小心收好,又翻出那本《南洋风物志》,看着上面的草药记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未来或许还有许多忙碌的日子,但只要想起医馆里的那盏灯火,想起苏清鸢温柔的笑容,便有了继续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