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每次赶集回来都不空手,这大概形成条件反射了吧?
金兰停下车,喊:“你们别先急,等我卸了车再给你们找吃的!”
金兰抓着魏家俊的后车座往后扯,魏家俊使劲往前撑着车把。金兰蹬住车腿处,车子才扎住。
金兰扛着一袋子花子就往家里走。
魏家俊发现,贴着东墙根处,用篷布搭了一个屋子形状的棚子,里面很宽敞也很干爽。
“我把底下用干土垫高了,还垫了一层生石灰,可以防潮。金银花最怕受潮了,一受潮就容易变黑发霉,严重的,看袋子外皮很好,里面却腐烂成块了。”
“你真细心。”魏家俊不由得夸赞。
“唉,都是血淋淋的经验教训啊!”
他们把三大袋子金银花卸下来,金兰擦一把额头上的汗,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在水盆里。
“抓紧来洗洗!”
魏家俊也把手伸进水盆里,洗手的空儿,握住了金兰的手捏了两下。
金兰瞬间脸红,忙抽出手来去擦手。
金兰把书包拿过来,从里面开始掏包子,“你们先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孩子们听话地排着队,一个一个等着领大包子。
盼娣说:“小七,你站我前面了。”
小七只好走到盼娣的后面去。
后面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推推搡搡的不老实。
“瞧我带的兵,好不好!”金兰伸手一摆,大有挥斥方遒的味道。
桂芬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了,见到魏家俊,惊喜地喊,“您哥,你可回来了,出去这半年,我们都很想你啊。”
桂芬说着,抹起眼泪。
魏家俊往屋里看看,没看到赵大用,这才放心一些。
“婶儿,我也想你们了呀!唉,我还不如不去深造了,连工资都没有。等放了假,我只能和金兰在一起做买卖了。”
他一个假期,是要住在这里的,提前给丈母娘打打预防针。
果然,桂芬一点就通,“您哥,你住金兰隔壁那间,床、被褥都有。男孩子还小,住不着。”
“谢谢婶子!等明天我就搬来住。我今天早晨刚到家,还得回去拿点衣服和生活用品啥的再回来。我爸妈也不知道我来这儿了,我得回家交代一下。”
魏家俊在闹哄哄的大集上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头还行。
“我现在就骑车回家,金兰,你等着我回来,明天咱们再出去收药材!”
“好!你路上慢着点儿。”
魏家俊刚走到大门口,正和赵大用撞了个满怀。
赵大用看到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往家里走去,并不和魏家俊说话。
魏家俊张着想叫叔的嘴,张蚂蚱一样站在那里。
继而笑了。
这老丈人,还记着噶蛋那仇呢!
看着魏家俊走远,金兰返回身来,她并不去理爹那不好的态度,随手摸出两个大包子喊:“谁给爷爷奶奶送去?”
“我送!”玉兰喊。
铃兰、招娣和盼娣都喊:“我也去!”
她们想去不为别的,就是每次给爷爷奶奶送东西时,奶奶都会抓一把花生或者几颗枣的给她们吃。
谁送,谁就吃的多。要是给的少了,对不起,别人是吃不到的。
姊妹几个往外跑,剩下的几个孩子也迈出大门去追。
金兰一看到这样的场景就笑,桂芬也由着他们去了。
家家孩子多,也不怕有人偷。有的人甚至还觉得,孩子多了是累赘,巴不得丢失几个呢,就像赵大用。
“娘,我今天一大早,看见周素香进村了,衣衫不整的,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
“嗐!你不问这事,我还忘了。周素香家今天早晨出了一桩丑事!”
“啊?什么丑事?娘快说!”
金兰倒一杯茶慢慢喝着,静等娘开口。
“唉,要我怎么说呢?这也许就是周寡妇的报应吧。”
“今天早晨周素香在洗澡,吴玉高那个老色胚在那里,他趁着周寡妇下湖去锄地的空儿,把周素香糟蹋了。唉,可怜的孩子,哭天抢地的非要去跳河,被大家给拉住了。”
“那周寡妇就这么算了吗?”
以周寡妇的性格,有瘸捏在她手里,她非得让吴玉高扒几层皮不可。
“吴玉高央求她不要去告他,要私自解决。他们就拉着周素香进屋了,不一会儿吴玉高就走了,大家都贴着她们屋后根听,也没听到说什么。”
金兰笑,“这还真是报应啊,只是这素香,上着中专,也有文化,咋就这么没防备,被他占了便宜呢?不对,我总觉里面有阴谋。”
“大妮啊,别人的事咱就不参与了,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可。”
“对,趁着他们狗咬狗,我和家俊多挣点儿。唉,家俊在外面也是可怜,没有工资,爸妈给的生活费又少,天天啃窝窝头。”
“啊?那么惨啊?金兰,不是我说你,咱们家现在有钱了,咋对自己的对象就那么抠呢?你每个月给他邮寄点儿,穷家富路,别让他在外面为难。”
“我知道了娘。”
……
还没黑天时,魏家俊带着行李来了。
尽管丈母娘说有被褥,谁知道那是不是谦词呢?为了不让人尴尬,魏家俊回家把自己盖的毯子和牙刷牙膏换洗衣服等日用品都拿来了。
“婶儿,我本来想上魏家庄我老家住的,但是没拾掇,我想在这里暂住一晚上,等明天拾掇了再回老家住。”
“你这孩子,还跟我们客气啥?金兰是老大,我们都当你是孩子们的大哥,是我们的亲儿子呢。儿子住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可的?金兰,快出去喊孩子们回来吃晚饭!”
金兰出去喊:“玉兰!吃饭喽!铃兰!快领着弟弟妹妹回来吃饭喽!”
一时间,外面响起很多人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有爹叫孩子的,有娘叫孩子的,也有家里大孩子喊小孩子的……
这样的场景很寻常见,但在多年后回忆起来时,那是满满的故乡回忆,是个回不去的青春记忆,是对父母的忏悔,是对故人的眷恋。
赵大用照例不和魏家俊碰眼神,他怕搂不住火,会一酒杯摔在他的头上。
要不是金兰能干,在这个家里占主导地位,他现在真想骂家俊祖宗十八代。
尽管金兰给维家俊挤眼睛,让他不要理他,并做了个快吃的动作。但魏家俊却不要脸地自来熟地找来一个酒盅、兀自满上一盅酒,站起来,双手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