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手诚是在一阵并不算美妙但异常熟悉的食物气味交织中醒来的。
那气味里混杂着些许焦糊的鱼腥、
生涩的蔬菜青草气。
以及唯一还算正常的油脂经过高温炙烤后散发出的浓郁肉香。
他缓缓睁开眼意识从深沉的睡眠中浮起。
首先感受到的是怀中一小团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chU2依旧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蜷缩在他胸前。
酒红色的发丝有几缕调皮地蹭在他的下颌。
带来细微的痒意。
呆毛不老实这一块。
他没有立刻动弹只是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听着耳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感受着这份午间难得的宁静。
身体的疲倦感并未完全消散,但精神上的某种空洞似乎被这温暖的依偎填补了些许。
直到厨房方向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锅盖掉落的金属撞击声。
珠手诚发现怀里面的小猫咪不见了。
而光线好像也倾斜了些许。
珠手诚这才轻轻挪开手臂,坐起身。
卧室的门缝没有完全拉严,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随后再折射到chu2小小的房间。
空气中的尘埃在其中清晰可见。
丁达尔还在发力。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
开放式厨房里,景象堪称一场小型的灾难。
料理台上散落着蛋壳
切得大小不一的卷心菜碎屑。
溅出的酱汁以及各种未及时归位的调料瓶。
系着明显过大的卡通围裙的 chU2正背对着他。
手忙脚乱地试图将锅里那堆几乎要炖成糊状的看不出原型的鱼类盛盘。
另一边的沙拉碗里巨大的卷心菜块倔强地彰显着存在感。
这绝对不会是长崎素世做的。
唯有烤箱旁那盘切面呈现出完美粉红色的烤牛肉散发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专业气息。
“醒了?”
chU2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刚睡醒不久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正好。”
“大·郎·该·吃·饭·了·。”
她端着那盘惨不忍睹的炖鱼转身,脸上还沾着一点可疑的酱料痕迹。
当她的目光触及珠手诚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瞳时,耳根微微泛红,但立刻又强装出一副本小姐亲手做饭是你莫大荣幸的傲娇模样。
将盘子砰地一声放在餐桌上。
盘子:为物化生!为我花生!!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那盘巨大的卷心菜沙拉以及那盘拯救了这顿饭的烤牛肉。
chU2又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碗。
里面是她尝试制作的蘑菇酱。
色泽暗淡,质地粘稠,散发着一股微妙的介于焦苦与生涩之间的气味。
她看了看那酱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珠手诚。
最终还是泄气般地把它推到一边悻悻地拿出了珠手诚之前调好备用的黑胡椒酱。
“……酱料,用这个。”
她小声咕哝着,像是在为自己找补:
“今天的蘑菇不太新鲜。”
珠手诚没说什么只是拉开椅子坐下。
他拿起筷子先是避开那盘炖鱼和沙拉夹起一块烤牛肉。
蘸取适量的黑胡椒酱送入口中。
肉质鲜嫩多汁,火候恰到好处,酱汁的辛香完美地激发了牛肉的醇厚风味。
他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这唯一不出错的菜品。
然后,他的筷子转向了那盘卷心菜沙拉。
他夹起一块几乎有半个拳头大小的卷心菜,面无表情地放入口中缓慢地咀嚼着。
腮帮子因为过大的体积而微微鼓起。
那生脆带着强烈植物本身气息的口感,显然并非什么愉悦的体验。
但他没有停下,直到将那一大块完全咽下。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盘炖烂的鱼上。鱼肉几乎与汤汁融为一体,形态模糊,散发着过于浓郁的带着些许腥气的味道。
他沉默地舀了一勺,混合着少许汤汁,送入口中。
眉头从方才的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皱起到现在完全皱起。
咀嚼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
喉结滚动好几下。
才勉强咽下。
整个过程chU2都紧张地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瞳里交织着期待不安和一丝倔强。
终于,珠手诚放下了筷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冲淡了口中复杂的味道。他抬起眼,看向紧绷着小脸的 chU2,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能感受到心意。”
他顿了顿。
像是在斟酌词句。
“不好吃。”
“不是特别难吃,能吃,果腹足够了。”
最后,他给出了结论。
“还得多练练。”
没有预想中的毒舌嘲讽。
也没有虚伪的夸奖。
这过于直白而平静的评价,反而让 chU2愣了一下。
一股混合着失落羞恼和被看穿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鼓起了腮帮子,像只充气的河豚,嘴唇噘起。
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
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作了傲娇的防御。
她猛地别过脸去,声音带着明显的赌气意味,却又因为底气不足而显得格外可爱:
“哼!……知、知道了啦!”
“下次……下次一定会更好的!臭老哥要求真多!”
但那双悄悄攥紧了围裙边缘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对于自身弱点的认知,以及那一点点不甘心却不得不接受的沮丧。
珠手诚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再次浮现。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拿起筷子,默默地继续吃着那份并不可口的午餐,用实际行动表达着。
“即使不好吃,但因为是你的心意,所以我接受”
午餐在一种微妙的、介于尴尬与温情之间的气氛中结束。
吃完饭,睡个午觉,消化一下难吃的食物。
山西人会理解珠手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