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贸中心二十八层，上午九点。
林晚坐在会议室里，盯着屏幕上三张金发碧眼的面孔，手心全是汗。
“ms.Lin，”James坐在屏幕对面，身后是伦敦的办公室，语气很客气，但言辞里透着股子疏离，“我看了贵方提供的培训体系和主播案例，坦白说，我们对颜值至上这个定位有些……保留意见。”
林晚愣了一下。
她身边，李悦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着，笔尖颤得有些厉害。
“欧洲市场更看重内容深度和文化价值。”James旁边那位年轻些的女士接过话头，她叫Emily，是团队的内容总监，“直播不仅仅是娱乐，更是一种文化传播的载体。我们担心贵方的模式在这边会水土不服。”
林晚握紧了笔，深吸一口气：“Emily，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我们的模式不只是看脸，我们注重的是——”
“真实感。”第三位中年男人打断她，他叫Robert，市场分析师，“ms.Lin，恕我直言，你们那套反差萌在国内可能很受用，但在我们这边，观众更喜欢专业性和知识性。”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固了。
林晚看着屏幕上三张礼貌又疏离的脸，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准备了这么久的方案，在人家眼里，不过是“水土不服”四个字。
视频会议结束后，李悦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林姐，我们……”
“没事。”林晚站起身，声音很轻，“我需要重新想想。”
她走回办公室，关上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桌上那座“年度最具潜力主播”的奖杯在阳光下闪着光，此刻却像是一种讽刺。
门被推开，周曼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林晚，”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别以为拿了个奖就能躺赢，国际市场可不惯着你。”
林晚抬起头，看着周曼那张严肃的脸，突然笑了。
“周姐，你是特地来踩我的？”
“踩你？”周曼走到她面前，“我是来叫醒你的。”
她拉开椅子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以为国际市场会像国内粉丝一样，看你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就买账？人家要的是货真价实的内容，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林晚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可是……”林晚咬了咬唇，“我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周曼冷笑一声，“努力不是用来安慰自己的，是用来出结果的。”
她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林晚，你想清楚，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是靠顾清寒的资源舒舒服服地当个花瓶，还是真的想在这个行业里站稳脚跟？”
林晚看着周曼那双犀利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我想站稳。”林晚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周曼点点头，站起身：“那就别坐在这儿自怨自艾了。”
她走到门口，回过头：“记住，你的对手不是那些欧洲人，是你自己。”
门关上，林晚坐在那里，看着桌上的奖杯。她突然站起来，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搜索资料。
欧洲的直播市场、文化特点、观众偏好……她一条一条地记在笔记本上，直到手腕酸得抬不起来。
晚上八点，御景湾别墅。
林晚推门进屋，顾清寒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红酒。她今天没穿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右眼角下的淡色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清寒。”林晚走过去，声音有些闷。
顾清寒抬起头，那双丹凤眼扫过她的脸，眉头微皱：“怎么了？”
林晚在她旁边坐下，把今天的事情和盘托出。她说得很快，像是怕自己中途会哭出来。
顾清寒听完，放下酒杯，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小晚，你在担心什么？”
“我怕……怕搞砸了。”林晚看着顾清寒那双温柔的眼睛，声音很轻，“我不想给你丢脸。”
顾清寒笑了，那笑容很淡，但眼中满是温柔。她伸手轻捏林晚的鼻尖：“小晚，问题不在于模仿，而在于创新。”
林晚愣了一下。
“你一直在想怎么迎合他们，”顾清寒继续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优势在哪里？”
林晚咬着唇，摇了摇头。
顾清寒拉着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帝都的夜色璀璨，万家灯火像一片星海。
“你看，”顾清寒指着窗外，“每一盏灯都不一样，但它们都在发光。你不需要变成别人，你只需要找到自己发光的方式。”
林晚听着这句话,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顾清寒转过身,看着她:“小晚,你的直播为什么能火?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而是因为你真实。那些文化差异不是障碍,是你的素材。”
林晚看着顾清寒那双认真的丹凤眼,心里突然明朗了。
她扑进顾清寒怀里,紧紧抱住她:“清寒,谢谢你。”
顾清寒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很轻:“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晚上十一点,华贸中心二十八层。
林晚连夜召集了团队。李悦、策划组、后期组,七八个人挤在会议室里。
“大家听我说,”林晚站在白板前,眼中闪着光,“我们要改变思路了。”
她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文化融合”四个大字。
“欧洲团队说我们水土不服,那我们就不硬搬。”林晚说,“我们做一期关于非遗手工艺的直播,但不是那种说教式的,而是互动体验式的。”
李悦眼睛一亮:“林姐,你的意思是……”
“对,”林晚点点头,“我们找几个传统手工艺人,让他们现场演示,观众可以在线提问,甚至可以预定体验课程。内容有深度,形式有互动,这才是我们的优势。”
策划组的小王立刻接话:“林姐,这个有搞头!我们可以结合当地的手工艺传统,做文化对比。”
后期组的阿强也兴奋起来:“对啊,还可以做成系列,每一期探访一个非遗项目。”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林晚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至少,他们愿意试。
一周后,华贸中心直播间。
林晚坐在镜头前,旁边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师傅,他叫张大成,是国家级非遗传承人,专攻景泰蓝工艺。
“各位观众,今天我们要探访的,是一门快要失传的手艺。”林晚对着镜头微笑,“张师傅,能给大家演示一下景泰蓝的制作过程吗?”
张师傅点点头,拿起手里的工具,开始在铜胎上勾勒图案。他的手很稳,每一笔都精准到位。
弹幕开始刷屏:
“这手艺绝了!”
“晚崽这期内容有深度啊。”
“景泰蓝是什么?求科普。”
林晚一边看着张师傅操作,一边给观众解释:“景泰蓝又叫铜胎掐丝珐琅,是明朝景泰年间流行起来的工艺,距今已经有六百多年历史了。”
她说得很详细,但不枯燥,时不时还会开个小玩笑。
直播间的人气慢慢上升,从五千、一万,到两万、三万……
但林晚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还没来。
晚上八点,直播结束。
李悦冲进来,抱着电脑:“林姐,数据出来了!”
林晚紧张地看着屏幕。
国内的数据还不错,在线峰值达到了五万,互动率也比平时高了不少。但欧洲那边……
李悦的脸色有些难看:“林姐,欧洲的观看量只有三千,互动率也很低。”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数据,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方向,但现实还是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晚拿起手机,是顾清寒发来的消息,附上一张James的邮件截图。
邮件里,James肯定了林晚团队的努力,并提出了一条建设性意见:“内容很好,但互动性还需要加强。建议增加实时问答环节,让观众真正参与进来。”
林晚看着这条建议,心里一暖。
顾清寒紧接着发来一句:“小晚,别急,你一直在进步。”
林晚握着手机,眼眶有些湿润。她抬起头,看着办公室窗外的帝都夜景,深吸一口气。
“李悦。”林晚站起来,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准备下一期策划,这次我们加强互动。”
李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的,林姐!”
林晚看着手机屏幕上顾清寒那句简短而有力的鼓励,原本沮丧的心情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挑战与成长并存。
但至少,她没有放弃。
窗外,帝都的夜色璀璨,万家灯火像一片星海。而她,正在这片星海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