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怼进公寓锁孔时，我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颤。金属齿儿跟锁芯磨得“咔啦咔啦”刺耳响，在这寂静的楼道里格外瘆人。
声控灯灭了两回，黑暗笼罩下来，我才勉强拧开了那扇沉重的房门。
“砰”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滑坐在地上，我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歇了好一会儿，我才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沙发前，像一滩烂泥般把自己扔了进去。廉价的布艺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外卖放馊了的酸臭味扑面而来，我也懒得管了。
抬手遮住刺眼的灯光，我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积灰的老旧吊灯，心里乱成一团麻。
手机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在我脸上。手指悬在那个猩红的“卸载”按钮上，颤抖着，却怎么也不敢按下去。
脑海里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卸了它？那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要不是靠着这个【未来伴侣系统】，我李卫柠一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怎么可能接连拿下四个前任？她们可都是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女神。
可留着它……这玩意儿现在就像颗定时炸弹，不，比定时炸弹还可怕！
“嘀嗒”。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上次跟姑妈吃饭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柠柠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靠谱的姑娘安定下来了。别总挑那些长得漂亮的，得看人品，看真心……”
我当时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句实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我能告诉她，您侄子我是个感情骗子，全靠一个来路不明的系统才能泡到妞？
呵。
这又怕又恨的滋味搅在一块儿，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我的五脏六腑，非得抓点什么捏碎才痛快，不然能憋得背过气去。
我猛地坐直身体，眼底爬满血丝。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就像瘾君子犯了毒瘾，鼻尖总绕着那口“瘾”的味儿——我得搞一场彻底由我说了算的“狩猎”，证明我不是系统手里的提线木偶，不是连跟姑妈说句实话都打哆嗦的软蛋！
我要证明，没有系统，我李卫柠照样能玩得转！
手机屏幕被我划得飞快，微信列表翻了个底朝天。从“已归档”查到“新好友”，一个个名字掠过，都太普通，太乏味，激不起我半点兴趣。
直到——一个灰扑扑的，几乎被我遗忘的好友申请跳入眼帘。
“苏姐介绍，楚曼。”
简单的六个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开我混沌的脑海。
指尖的汗洇湿了屏幕，盯着“楚曼”这两个字，上周苏姐在茶水间的话突然冒了出来。
那会儿她冲我挤了挤眼，手里的星巴克晃得奶泡都溢出来，滴在白衬衫上也不擦：
“卫柠，跟你说个狠角色——楚曼，时尚杂志的老编辑，上次酒会跟投行老总、设计师混在一块儿，三句话就把人哄得主动递名片。模样是真出挑，不是小家子气的甜妞，是那种你扫一眼，就觉得自己差着截儿的知性美人。追她的人能从杂志社门口排到地铁站，她倒好，谁都瞧不上，跟我吐槽‘没劲，个个都好拿捏，跟走流程一样’。”
换平时，碰着这种浑身是刺、还懂反套路的主儿，我早打开系统算三天三夜，掂量哪步踩雷、哪句话惹她烦。精密计算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回复，确保万无一失。
可现在……
盯着“楚曼”俩字，后脊梁骨突然冒了层热汗——就她了！
越难啃的骨头越香，越会玩的主儿越对味！
我要把心里的烦、慌、怕，全砸进这场局里，看看是她这海后手段高，还是我李卫柠更胜一筹！
指尖重重按在“通过”上，屏幕震了一下，跟按响了开打的哨子似的，震得我虎口发麻。
几乎是秒回！
一个浅灰的微笑表情跳出来，跟着一行字：“你好，李卫柠？我是楚曼。”
字是细楷，连标点都透着股讲究劲儿，跟她的人一样，带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我没急着回。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那个让我又恨又怕的【未来伴侣系统】，选择了远程扫描功能。
我倒要看看，没有你的精密计算，老子靠自己能不能行！
平时扫人，三秒就能扒得底朝天，连对方小时候偷过邻居家糖都能查着。这次屏幕却转着圈，跟早年拨号上网似的，卡得人眼晕，进度条走两步就顿一下，红色“扫描中…”闪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指节捏得发白，呼吸都慢了半拍——这女人，居然能让系统都卡壳？
足足等了漫长的七秒，数据才弹出来。
我盯着屏幕，眼睛都直了，连沙发上的馊味都忘了闻：
【目标扫描完成（远程模式，精度78% - 受未知干扰，部分数据缺失）】
【姓名：楚曼】
【年龄：30（身份证写31，对外只说29，故意压两岁，怕被说“大龄”）】
【职业：时尚杂志资深编辑（真的）——补一句：管着奢侈品专栏，每月最少三场高端酒会，投行、设计圈、娱乐圈都有人脉，手里攥着不少品牌资源，常帮朋友搭线】
【情感图谱】：乱得跟被猫挠过的毛线团！10段正经恋爱史里，3段是搭着边的——20xx年同时跟律师A、设计师b处着，俩男的互相蒙在鼓里；20xx年又跟投行高管c、医生d黏糊，拿“出差”“加班”当幌子。备胎名单列得门儿清，备注比档案还细：“应急用（2个，有急诊医生、汽修店老板，标着‘实用型’）”“只约会（5个，摄影师、大学讲师都在里头，写着‘好玩没未来’）”“长期看（3个，含创业公司cEo，注‘有潜力，得磨’）”。常用招儿：朋友圈发精修半露肩照却关定位（怕被追求者蹲），动态隔48小时才发一条（吊胃口），故意漏回消息（试对方耐心），爱说“下次约咖啡”“带你去个好地方”画饼，偏生不订具体时间（攥着主动权）。
【心理状态】：傲得没边，把谈恋爱当高阶游戏玩。上周酒会故意把俩追求者凑一块儿，看着人家尴尬退场，转头跟闺蜜说“这才叫有意思，太听话的没劲”。对掌控感迷得很，约会地点必须她挑（怕去生地方失控），点餐专点对方不爱吃的（看人家妥不妥协）。嫌腻味，任何关系超三个月就找由头溜号，理由永远是“咱们不合适，你太认真了”——把锅甩给对方，自己落个干净。
【真实需求】：盼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烦透了对她百依百顺的软骨头，上次有个富二代送她限量爱马仕，她转头挂二手平台，跟闺蜜吐槽“没点章法，连我喜欢的颜色都没搞懂”。得是能勾她情绪的主儿，既能跟她聊小众艺术（显品味），又能拆她的小把戏（显脑子），最好带点野劲儿，让她猜不透（满足新鲜劲）。
【对宿主即时印象】：苏姐介绍的“理工男”。翻了我朋友圈（就三条，全是代码截图，一条是改bug到半夜的牢骚），备注“有点闷，但不像傻的，能看看”，没多大兴趣（觉得程序员“太规矩，不好玩”）。
【风险评估】：红得扎眼！等级：极高！这主儿懂反侦察，手机装三款隐私软件（防定位、防盯梢），聊天记录每周清一次（怕留尾巴）。会反拿捏，以前有追求者用冷暴力逼她服软，她直接拉黑，还发朋友圈“有些人连游戏规矩都不懂，别来凑数”——当众臊人。要是搞砸了，她能反咬一口，真发现系统存在，借人脉把事儿捅出去都有可能，甚至扒出我以前的“攻略史”（她社交圈杂，跟科技公司高管熟，保不齐能揪出系统的缝儿）。
【策略建议（警告：目标太复杂，系统算不准，仅供参考）】：
别玩老一套！送花、夸颜值、秒回消息=自寻死路。她早跟闺蜜吐槽过“秒回的男人，跟按了开关的机器人没两样，没劲透了”。
核心招儿：造点摸不透的劲儿。聊得热乎时突然凉下来（隔一两小时再回），约好见面故意晚到一刻钟（别超二十分钟，免得真惹毛）。她扯时尚你聊算法（打破印象），她聊感情你聊逻辑（转话头）。
立个“玩家”人设。不经意说句“上周跟朋友去了家小众酒庄”（系统租的会员）、“以前帮艺术展做过技术支持”（编的经历），让她知道你也懂高端玩法，不是只会敲代码的书呆子。
敢撩就得敢刚。她试探你时直接戳破——比如她说“我今天不舒服，可能没法见”，别问“怎么了要不要看医生”，直接说“是不想出来，还是真难受？不想的话改时间就行，不用找借口”。要是她摆架子（比如晚到半小时还不道歉），立马撤，发句“看来你没空，下次再说”，别黏糊。
楚曼、海后、反侦察、系统都算不准……
这些字眼跟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得我手心发木，可心里的慌劲儿反倒散了——反倒窜起一股滚烫的劲儿，从脚底板直往头顶冲，连太阳穴的疼都忘了！
高段位？难掌控？系统都没辙？
太他妈妙了！
我要的就是这种对手！那些自我嘀咕、对系统的怵、怕被家人看穿的慌，在“拿下她”的念头面前，全是狗屁！
我要把所有心思都砸进去，跟她玩场最刺激的局。
赢了，证明我不是系统的傀儡，靠自己也能拿捏高玩；
输了……老子认栽，总比现在憋死强！
“哐当！”
沙发上的外卖盒被我一脚踢开，塑料盒撞在茶几腿上，发出巨响，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但攥着手机的手，却终于不再发抖了。指尖的汗干了，只剩黏糊糊的凉意。
去他娘的系统建议！老子这次自己来！
没看系统给的破模板，全凭那股要跟她死磕到底的劲儿，我敲出一行字：
“楚曼？苏姐说你眼光高，一般人入不了眼——巧了，我就爱跟‘一般人’搞不定的主儿玩。”
没带“你好”，没说“请多指教”，半分相亲该有的客气都没有。字里行间全是赤裸裸的挑衅和野性。
我要的就是这股呛人的劲儿，让她从“能看看”直接跳到“有点意思”——这是让她摸不透的第一步，也是砸掉她那副高架子的第一步。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我盯着对话框，连呼吸都放轻了。
下意识地去摸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咔嚓”几声却点不着火。烟灰掉在裤子上，烫得我一哆嗦，才猛地回过神来。
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来，那笑容凉丝丝的，偏又热得像要烧起来。
后背上的汗早就干了，太阳穴不疼了，连公寓里弥漫的馊臭味都仿佛闻不到了。
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沸腾着，只剩下等着猎物上钩的，近乎残忍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