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视角)
初中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把操场晒得发烫。我抱着毕业纪念册,在人群里找林浩宇的身影——他说要第一个给我签名。
纪念册的封面是我们班自己设计的,印着全班人的笑脸,我的笑脸旁边,是林浩宇画的小太阳,说“你的笑容比阳光还亮”。这是我们一起熬夜改的设计稿,他用物理公式算排版比例,我负责画插画,班主任说“这是最有理科班特色的纪念册”。
“这里!”林浩宇举着纪念册朝我挥手,白色衬衫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额头上挂着汗珠。他把纪念册递给我,扉页上已经签好了名字,旁边画着两个举着毕业证书的小人,校服上别着“物理竞赛二等奖”的徽章。
“我妈说,高中要跟你考一个学校。”他挠挠头,声音有点小,“她去问过了,咱们学校高中部的物理实验室,有新的天文望远镜。”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指尖划过他的签名,油墨还带着点温度。
转身时,看见爸妈站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妈妈举着相机,镜头一直对着我,爸爸手里拿着冰镇的绿豆汤,看见我望过去,赶紧挥了挥手。我跑过去,把纪念册往他们手里一塞:“你们看,林浩宇签的。”
妈妈翻到扉页,突然笑出声:“这两个小人画得真好,像你们俩。”爸爸接过纪念册,手指在“物理竞赛”的徽章上摸了摸,抬头说:“高中想考哪个学校?爸去给你买复习资料。”
“还没定呢。”我喝着绿豆汤,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其实我早就和林浩宇约好了,要考市一中——那里的物理竞赛小组很厉害,他说“咱们再一起拿个一等奖”。
散场时,林浩宇帮我把书包背在肩上,里面装着班主任发的毕业蛋糕,奶油都快化了。“我妈说,晚上来我家吃饭,她做了你爱吃的松鼠鳜鱼。”他侧过头看我,阳光落在他睫毛上,“你爸妈也一起来吧?”
我刚想点头,看见爸妈正和浩宇妈妈站在一起说话,妈妈笑着拍了拍浩宇妈妈的手,爸爸手里的绿豆汤,正递给浩宇妈妈——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像每次重要的日子一样,悄悄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回家的路上,爸爸开车,我和妈妈坐在后排翻纪念册。她指着林浩宇的签名说:“这孩子字写得越来越好了,比你爸强。”爸爸在前面嘟囔:“我当年的签名,全校闻名。”我们都笑了,车窗外的蝉鸣一阵接一阵,像在为这个夏天唱赞歌。
纪念册最后一页,我留了空白,想写点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不用写。那些一起刷题的夜晚,那些画满公式的草稿纸,那些藏在冰箱上的奖状,还有此刻爸妈眼角的笑纹,早就把“再见”变成了“未完待续”。
(母亲视角)
我把语然的初中校服洗干净晾在阳台时,看见衣领上别着的“物理竞赛二等奖”徽章,被细心地用别针固定着,没被水泡坏。这是她特意叮嘱的:“妈,这个徽章别洗,我要留着做纪念。”
昨晚整理她的书桌,发现抽屉最底层压着个铁盒子,比小时候那个大了不少。里面除了物理笔记和竞赛奖状,还有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是林浩宇妈妈在庆功宴上给的,语然说“要留着做纪念”;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是我去年写的“物理其实很简单,就像妈妈给你扎辫子”,边角被摸得发毛。
江辰走进来,手里拿着市一中的招生简章:“我去学校问了,这是今年的录取分数线,语然的成绩够得着。”他指着“物理特长班”的介绍说,“你看,还有天文望远镜,浩宇妈妈说,孩子们早就惦记上了。”
我笑着接过简章,想起上周去浩宇家吃饭,看见他书桌前贴着市一中的照片,背面写着“和语然一起”。两个孩子假装不经意地聊起高中,眼神里的期待藏不住,像语然小时候攥着棒棒糖,明明很想吃,却要假装“妈妈你吃”。
“要不要跟语然提一句?”江辰帮我把校服往衣架上挂,“让她心里有个底。”我摇摇头:“不用,她心里有数。你没看见她枕头底下的高中物理预习册吗?上周我帮她晒枕头,看见里面夹着书签,正好是‘匀速圆周运动’那张。”
其实我们早就开始准备了。江辰托同事买了高一的物理教材,每天晚上戴着老花镜研究,说“先预习一下,免得语然问我时答不上来”;我在网上买了天文望远镜的模型,藏在衣柜里,想等她考上一中就送给她,包装纸上写着“愿你看得更远”。
语然从外面回来时,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是她和林浩宇一直想看的科幻片。“妈,我晚上不回来吃饭啦。”她换着鞋,声音里带着雀跃,“林浩宇说电影里有黑洞的特效,跟物理课上讲的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背上书包跑出门,白色的裙摆像只展翅的蝴蝶。江辰站在我身后,突然说:“你看她跑得多快,跟小时候追风筝似的。”我点点头,眼眶有点热——小时候追风筝,是我们在后面护着;现在追梦想,是她自己往前跑,却总在回头时,知道我们还在原地。
阳台上的校服被风吹得轻轻晃,“物理竞赛二等奖”的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光。我突然想起语然刚上初中时,抱着物理书哭,说“太难了”;现在她能笑着跟我说“电影里的黑洞符合广义相对论”,那些偷偷努力的夜晚,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成长,原来都刻在时光里,像徽章一样,清晰又闪亮。(父亲视角)
我把车停在电影院门口时,语然和林浩宇正站在海报前讨论,手指点着上面的黑洞图案。浩宇从背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不知道在写什么,语然凑过去看,笑得前仰后合。
“进去吧,电影要开场了。”我把爆米花递给语然,她接过去时,指尖碰到我的手,像羽毛似的。这孩子,小时候总爱攥着我的手指走路,生怕走丢,现在却能和同伴并肩站在电影院前,讨论着我听不懂的“黑洞理论”。
“爸,你回去吧,看完我们自己打车。”语然挥挥手,转身跟着浩宇往电影院走。我坐在车里没动,看着他们的背影——浩宇帮语然拎着爆米花,语然帮浩宇扶了扶歪掉的眼镜,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后视镜里,两个身影慢慢消失在电影院门口,像一滴墨融进水里。我突然想起语然刚出生时,那么小,躺在襁褓里,连翻身都不会;现在她能自己做决定,能和同伴规划未来,那些我们以为会永远的“需要”,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独立”。
开车路过初中校门时,看见几个刚放学的学生,穿着和语然一样的校服,勾着肩往小卖部走。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我和林薇当年的样子——那时候没有电影院,只有学校门口的录像厅,却觉得整个世界的光都在那里。
回家的路上,林薇打来电话:“孩子们进去了吗?我炖了银耳羹,等她回来喝。”
“进去了,”我笑着说,“浩宇那小子,给语然买了她爱吃的草莓味爆米花。”
林薇在那头笑:“跟你当年一样,记得住姑娘的喜好。”
车窗外的路灯亮了,把马路照得像条发光的河。我握着方向盘,突然觉得很踏实——就像语然说的“匀速直线运动”,只要方向对了,哪怕慢一点,也能到达想去的地方。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时踩一脚油门,在她奔跑时松开方向盘,看着她的背影,从蹒跚到稳健,从依赖到独立,心里有不舍,却更有骄傲。
回到家,看见林薇正在给银耳羹装罐,说“等语然回来,让她带点给浩宇”。我走进语然的房间,书桌上的毕业纪念册摊开着,扉页的小人旁边,被她用红笔加了行字:“下一站,一中见。”字迹还带着点稚气,却比任何誓言都坚定。
原来成长从不是突然的告别,而是像银耳羹的温度,慢慢熬着,慢慢暖着,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发现:那个需要你喂饭的小不点,已经能自己盛汤了;那个怕黑的小姑娘,已经敢在夜里看星星了;那个总躲在你身后的孩子,已经能笑着说“爸妈,我往前走啦”。
(江语然视角)
市一中的校门口比初中热闹得多,红底金字的校训牌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我攥着录取通知书,手心全是汗,林浩宇在旁边戳我胳膊:“快看,物理实验室的牌子,在三楼!”
他背着崭新的书包,校服袖口卷得整整齐齐,露出手腕上的电子表——是我送他的开学礼物,表盘上印着太阳系行星图,他说“比普通表多了物理知识点”。
“爸妈呢?”我踮脚往人群里望,看见妈妈举着相机,正对着教学楼拍照,爸爸帮她扶着被风吹歪的遮阳帽,两人的背影挨得很近。初中毕业那天也是这样,他们站在香樟树下,看着我跑向林浩宇,眼里的笑像落了星星。
“叔叔阿姨在那儿。”浩宇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坛,妈妈正从包里往外掏东西,是我爱吃的柠檬糖,用玻璃瓶装着,塞给我时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上课困了含一颗,别总走神。”爸爸则把浩宇拉到一边,塞给他一把伞:“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记得送语然回家。”
浩宇的耳朵红了,点头如捣蒜。我踢了他一脚,假装生气,心里却像被柠檬糖泡过,酸酸甜甜的。
进校门时,我回头望了一眼。妈妈还在拍照,镜头一直对着我,爸爸朝我挥挥手,嘴里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但我知道是“加油”——就像初中每次考试前,他总在玄关的镜子上贴便签,字迹潦草却有力。
“走吧,”浩宇碰了碰我的书包,“去看物理实验室。”我们并肩往里走,校服的衣角偶尔碰到一起,像初中无数次一起去办公室问问题那样。路过公告栏时,看见高一物理竞赛小组的招新通知,他突然停下脚步:“报吗?”
我看着通知上“天文观测实践”几个字,想起妈妈藏在衣柜里的望远镜模型,想起爸爸研究高一教材时画满批注的笔记本,突然笑了:“报啊,这次争取拿一等奖。”
转身时,又看见校门口的花坛边,爸妈还站在那里,像两株守在原地的树。风掀起妈妈的丝巾,爸爸伸手帮她系好,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我朝他们挥挥手,这次没再回头,和浩宇一起往教学楼走,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慢慢向前延伸的路。
(林薇视角)
我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时,江辰凑过来看,指着其中一张说:“你看这张,语然的书包带歪了,浩宇正帮她理呢。”照片里,两个孩子站在一中校门口,阳光落在他们头顶,浩宇的手指捏着语然的书包带,动作认真得像在解物理题。
“跟你当年一样,”我笑着戳他胳膊,“第一次跟我去图书馆,也是偷偷帮我扶眼镜,假装是不小心碰到。”他挠挠头,起身去给我倒水,背影比年轻时佝偻了些,却还是像当年那样,知道我喜欢喝温水,杯壁不烫嘴。
早上送语然去学校,她进校门后,江辰把车停在路边,说“再等会儿”。我们坐在车里,看着她和浩宇一起去领新书,一起找教室,浩宇帮她拎着沉重的教辅资料,语然则拿着地图,在前面带路,像两只互相照应的小候鸟。
“你说,高中的物理会不会很难?”江辰突然开口,手里转着方向盘,“我昨天看了她的课本,里面有量子力学的入门知识,比咱们上学时深多了。”我想起他昨晚戴着老花镜,趴在书桌上查资料,笔记本上写满了“向老周请教”“查百度百科”,忍不住笑:“你呀,比孩子还紧张。”
其实我也偷偷做了准备。在语然的新书包里,放了本《高中物理趣味图解》,是她初中那本的续集;给她的保温杯贴了张便利贴,写着“每天喝够八杯水,脑子转得快”;甚至去打听了一中附近的小吃店,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想着她晚自习饿了,能知道去哪里买热乎的。
下午去超市买菜,碰到浩宇妈妈,她推着购物车,里面放着两箱牛奶,说是“给孩子们订的,晚自习喝了不饿”。我们站在酸奶冷柜前,聊起孩子们的作息,她说浩宇每天早上六点就起来背物理公式,我说语然睡前总在看天文纪录片,像所有普通的母亲,分享着孩子成长的细碎,心里却藏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期待。
“其实我不指望他们考多好,”浩宇妈妈拿起一盒草莓味酸奶,是语然爱吃的,“只要他们在一起,能互相督促,别学坏就行。”我点点头,想起语然昨晚收拾书包时,把物理竞赛的二等奖徽章别在新校服上,说“这是我们的起点”——原来孩子比我们想象中更清楚,什么是值得珍惜的。
晚上语然打来电话,说晚自习要晚点回家,和浩宇在物理实验室看星空模拟。“实验室的电脑能模拟黑洞形成,超酷的!”她的声音里带着雀跃,背景里传来浩宇的声音:“阿姨好,我们看完就回去,我送语然到楼下。”
挂了电话,看见江辰在厨房热牛奶,说“等她回来喝”。我走到阳台,看见一中的方向亮着灯,像片遥远的星空。突然想起语然刚上初中时,抱着物理书哭鼻子的样子,现在她能在实验室里讨论黑洞,那些我们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原来都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垫脚石。
(江辰视角)
我把车停在车库时,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十点半。从一中回来的这条路,我今天走了两趟——早上送语然,下午去给她送忘带的物理笔记本,看见她和浩宇在教室后排讨论题,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们摊开的课本上投下光斑。
笔记本的扉页,还留着我早上写的便签:“第三页有你初中记的公式,高中能用得上。”这是我昨晚翻她旧书时发现的,纸页已经泛黄,却被她用透明胶带粘得整整齐齐,像对待宝贝。
车库的角落里,放着语然初中时骑的自行车,车座上的卡通坐垫磨掉了色,是她当年非要买的,说“骑着像在飞”。现在她长大了,不需要自行车了,能自己坐公交去学校,能和同学一起晚自习,像羽翼渐丰的小鸟,慢慢离开巢穴。
手机响了,是语然打来的:“爸,我们快到小区门口了,不用来接。”
“我在车库呢,正好出来倒垃圾。”我对着电话说,起身往小区门口走。其实早就换好了鞋,手里拿着她的外套——天气预报说晚上降温,她早上穿得少。
远远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并排走在路灯下,手里拿着物理练习册,浩宇正低头给语然讲题,手指在册子上划着,语然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走到小区门口,浩宇停下脚步:“那我回去了,明天早上七点在校门口等你。”语然点点头,接过浩宇递来的练习册,上面夹着张便利贴,是浩宇的字迹:“这道题用波粒二象性解释更简单,明天给你画示意图。”
“叔叔好。”浩宇看见我,鞠躬问好,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我拍拍他的肩膀:“路上小心,谢谢你送语然回来。”他笑着跑开,背影在路灯下蹦蹦跳跳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语然跟我往车库走,手里的练习册攥得很紧。“爸,高中物理真的很难,”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小,“今天老师讲的波函数,我一点都没听懂。”
“没事,”我把外套披在她肩上,“你初中时还说物理像天书呢,后来不也拿奖了?”她没说话,只是把练习册往我手里塞,让我看浩宇写的便利贴,嘴角偷偷翘着。
车库里的灯亮着,照在那辆旧自行车上。语然突然说:“爸,我想把自行车送给林浩宇,他说想骑车上学,锻炼身体。”
“好啊,”我点点头,“正好让他也体验下‘飞’的感觉。”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像小时候拿到奖状时的样子。
其实我们都知道,成长从来不是直线前进,总有磕磕绊绊,像物理题里的“摩擦力”,会让人放慢脚步,却也让人走得更稳。而父母的爱,就像“万有引力”,不管孩子飞多高,走多远,总有根无形的线牵着,在她需要时,轻轻拉一把,告诉她:别怕,我们还在。
回到家,林薇已经热好了牛奶,放在语然书桌上。我看见她的新课本摊在那里,“波函数”那页画着个小小的问号,旁边是浩宇补的批注:“别怕,我明天给你讲。”台灯的光落在字迹上,暖得像此刻心里的温度——原来最好的陪伴,不是时刻在身边,而是知道有人和你一起,面对所有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