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靖王府密室。
烛火将四壁照得通明，映出围坐的六七张面孔。
除了萧景琰与谢明蓁，还有谢丞相谢泊远、靖王府侍卫统领高驰、谋士莫先生，以及两名身着便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西华门守将王振已明确表态，明日午时，他会以‘加强法事安保’为名，调走西华门半数守军，放我们的人入宫。”
高驰指着桌上地图，声音低沉，“入宫后，兵分两路：一路直扑乾元宫，控制陛下；一路包围法事所在的宝华殿，擒拿瑞王及众皇子。”
谢泊远捋须道：“宫中侍卫统领赵锋那边，打点得如何？”
“赵锋此人油盐不进，无法收买。”
莫先生摇头，“但他明日负责外围警戒，不会进入法事核心区域。我们只要动作够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陛下和瑞王，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谢泊远点头，看向那两名便服男子：“京畿大营那边......”
其中一人开口，声音粗哑：“李副将答应，只要王爷控制住皇宫，他立刻率部进城‘维稳’，并封锁消息，不让城外大军得知实情。但他有个条件——事成之后，他要兵部尚书之位。”
“给他。”萧景琰毫不犹豫，“只要能成事，一个尚书之位算什么。”
另一人接着道：“巡防营中有我们十七人，皆是中层军官。明日他们当值的，会在关键时刻制造混乱，掩护我们行动。不当值的，也会带亲信在宫外策应。”
谢明蓁静静听着，待众人说完，才缓缓开口：“慈云庵的三十人，已接到指令。
她们会携带见血封喉的毒刃，混在尼姑队伍中。一旦我们明面行动受阻，或瑞王夫妇有逃脱迹象，她们便会动手。”
她顿了顿，补充道：“重点是瑞王妃苏云昭。此女诡计多端，必须第一时间除去。”
高驰迟疑：“王妃，在法事场合当众杀人，恐怕会引起骚乱......”
“乱才好。”谢明蓁眼中寒光一闪，“越乱，我们越有机会趁乱行事。
况且，毒刃杀人，伤口极小，血流得慢，等旁人发现时，她们早已混入人群。谁能证明是我们的人动的手？”
众人默然。
谢泊远看了女儿一眼，眼神复杂。这个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杀伐决断？
但他没有说什么。事到如今，已无回头路。
“既如此，”萧景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便按计划行事。明日辰时，所有人按各自身份入宫。午时三刻，以宝华殿钟声为号——钟响三声，即刻动手！”
“是！”众人齐声应道。
密室会议结束，众人分批悄然离开。
谢泊远最后一个走，临出门前，他回头看向萧景琰与谢明蓁，欲言又止。
“父亲还有何吩咐？”谢明蓁问。
“蓁儿......”谢泊远叹了口气，“此事若成，谢家便是从龙之功，可保百年富贵。但若败了......”
“不会败。”谢明蓁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父亲，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陛下对谢家的猜忌日深，瑞王若登基，第一个要铲除的便是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谢泊远沉默良久，最终只道：“万事小心。”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廊下灯光中显得有些佝偻。
密室门关上，只剩萧景琰与谢明蓁二人。
烛火跳动，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火光摇曳不定。
“王爷怕吗？”谢明蓁忽然问。
萧景琰怔了怔，随即笑道：“有什么可怕的？成王败寇，自古如此。赢了，这天下便是我们的。输了......”他笑容淡去，“也不过一死。”
谢明蓁走到他面前，伸手轻抚他的脸：“王爷放心，我们不会输。我有预感，明日......定能成功。”
她这话说得笃定，但心底深处，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安。
重生以来，她依靠前世记忆，无往不利。可越接近这个关键的节点，记忆便越是模糊。
她只记得前世太后冥诞法事确实出了乱子，似乎是有人行刺，但具体细节、结局如何......竟是一片空白。
这空白让她心悸。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爷早些休息吧。”她收回手，“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萧景琰点头，却又道：“蓁儿，若明日......我真的能登上那个位置，你便是皇后。这一世，我绝不负你。”
谢明蓁心中一颤。
前世，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可最终呢？他登基后，广纳后宫，对她日渐冷淡，最后甚至听信谗言，将她打入冷宫......
不，这一世不会了。
这一世，她要比他更狠、更绝，将所有威胁都扼杀在萌芽中。只要牢牢握住权力，便没人能再伤害她。
“妾身信王爷。”她微微一笑，眼中却无笑意。
同一时刻，瑞王府。
清梧轩内灯火未熄。萧景珩、苏云昭、凌墨，以及两名身着铠甲的将领围坐桌前。
桌上摊开的，赫然是皇宫布防图，以及......靖王府密室会议的详细记录。
“......他们果然选了午时三刻，以钟声为号。”凌墨指着记录中的一行字，“和我们预判的一致。”
一名将领皱眉：“王爷，既然我们已知道他们的计划，何不提前动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萧景珩摇头：“现在动手，只能抓到一些小喽啰。
靖王、谢明蓁、谢泊远这些主谋，完全可以推脱不知情。我们要等，等他们先动，等他们的人马都进了宫，等他们亲口说出‘清君侧’三个字——那时再出手，才是名正言顺，斩草除根。”
另一将领迟疑：“可这样一来，宫中难免有流血冲突。万一伤及陛下......”
“陛下早有准备。”苏云昭开口，声音平静，“乾元宫此刻看似平静，实则已布下天罗地网。
殿前司最精锐的三百人已换上太监服饰，潜伏在宫中各处。另外，康亲王的一千府兵，今夜已悄悄进驻皇城西侧的废弃营房，随时可入宫平乱。”
众人闻言，神色稍缓。
苏云昭继续道：“明日法事，我会紧随皇后娘娘左右。拂雪、丹心及八名暗卫会扮作宫女随行。
靖王府若真敢动手，第一个目标必是陛下和王爷，但谢明蓁绝不会放过我——她会安排人对我下手。”
萧景珩猛地看向她：“云昭，你......”
“王爷放心。”苏云昭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那是一支赤金簪子，簪头雕成凤鸟衔珠的样式，精巧华美。但苏云昭手指在簪尾轻轻一旋——簪身竟中空，内藏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光泽。
“淬了麻药的针，见血即倒，可保三个时辰不醒。”她淡淡道，“谢明蓁想杀我，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明日你跟紧我，不要离开我视线。”
“好。”苏云昭点头，反手握紧他。
窗外传来四更鼓声。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