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光计划”的启动会，安排在言晟资本赞助的一个社区艺术空间。
叶庭秋带着助理小文提前半小时到场，调试设备，检查光线。
她原本以为路知言这种大少爷，能准时露面就不错了。
结果她刚到没多久，就看见路知言从一辆黑色SUV上下来，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没打领带，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张扬，多了些沉稳。
他手里还拿着个平板，正低头跟旁边的项目助理低声交代着什么。
“投影仪调试过了吗？备用设备也要检查。”
“都安排好了，路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康宁作为策展顾问也被叶庭秋拉来了。
她用手肘碰碰叶庭秋，压低声音：“路少今天这画风，有点过于正经了啊。”
叶庭秋没接话，举起相机，调整焦距，开始捕捉场地布置和早到的工作人员画面，这是她的工作习惯。
参与项目的青少年们陆陆续续到了，大多有些拘谨，眼神里带着试探和好奇。
令叶庭秋意外的是，路知言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投资人架势，而是很自然地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更让她吃惊的是，他居然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其中大部分人的名字。
“小杰，听说你篮球打得不错，下次有空切磋？”
“雯雯，你上次在社区画的那幅墙绘，我看过照片，色彩很大胆。”
“阿斌，最近还有在写歌吗？”
他虽然语气算不上多热络，但态度平和，甚至记得一些关于他们的、并非资料上冷冰冰文字记录的细节。
叶庭秋的镜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取景框里的路知言，和她印象中那个慵懒傲慢、动不动就炸毛的公子哥判若两人。
他微微俯身倾听一个女孩说话的样子，侧脸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竟显出几分难得的专注和耐心。
“啧，功课做得够足的，这得背了多少资料？”康宁在她耳边啧啧称奇。
叶庭秋没吭声，只是下意识地按了几下快门。
启动会按流程进行，路知言作为资方代表做了简短发言，主要介绍了项目的初衷和未来规划，语气务实，偶尔穿插一两个小幽默，缓和了现场稍显严肃的气氛。
自由交流环节，孩子们放松了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或者好奇地摆弄叶庭秋带来的备用相机。
只有一个叫小宇的男生，始终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戴着卫衣帽子，低头玩手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项目社工试图去跟他沟通，他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一言不发。
叶庭秋远远看着，职业病让她想用镜头记录下这种封闭的状态，但又觉得有点不忍心。
就在这时，她看见路知言端了两杯果汁，走了过去。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小宇旁边看了看他手机屏幕，随口说了一句：“这版本削弱了刺客，玩着是有点憋屈。”
小宇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会懂这个游戏。
“你也玩？”小宇的声音很低，带着怀疑。
路知言把一杯果汁递给他，自己拿着另一杯在旁边坐下，也没看他，自顾自地说：“当然了，我高中那会儿，就靠游戏续命。”
小宇没接话，但身体微微侧向他这边，没之前那么紧绷了。
“那时候家里管得严，要求多，朋友也少，觉得跟谁都聊不到一块儿。”路知言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回忆的平淡。
“感觉天天戴着脸谱做人，挺没劲的。就晚上躲被窝里打游戏，在虚拟世界里杀个几盘，好像白天受的闷气才能顺下去。”
叶庭秋举着相机的手顿住了。镜头里，路知言的侧影显得有些模糊。
她完全没想到，路知言会在这个场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问题少年，提起自己可能并不那么光鲜的过去。
没有用钱砸，没有摆人生导师的架子，只是分享了一段听起来有点孤独的往事。
小宇沉默着，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划动着。
路知言喝了口果汁，继续道：“后来发现，其实不是全世界都跟我过不去，就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找个能喘口气的爱好没错，但别让它把自己彻底关外面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小宇，语气恢复了点平时的随意：“这项目挺有意思的，没事就来转转，看不顺眼我也行，反正我脸皮厚。”
“你段位多少？”小宇突然问。
“最强王者，三个赛季。”路知言挑眉，“怎么，想solo？”
小宇终于极轻地“嗯”了一声，虽然还是没抬头，但接过了那杯一直没碰的果汁。
叶庭秋忘了按下快门。
她站在那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那个平日里和她针锋相对、幼稚又傲慢的路知言，此刻在她眼前碎裂、重组，变成了一个她感到陌生，却又莫名被吸引的存在。
康宁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着那边的情景，小声感叹：
“我靠……路少这是开大了啊。美人计不管用，改走心路线了？”
叶庭秋深吸一口气：“别胡说。”
“我胡说？”康宁凑近她耳边，“那你慌什么？镜头都拿不稳了。”
叶庭秋没有回答。
她默默放下相机，第一次有些慌乱地意识到，她之前对路知言构筑的所有防御工事，可能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