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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能量风暴的余威仍在石林上空呜咽,如同巨兽垂死的喘息。破碎的能量乱流像失去方向的幽灵,在嶙峋怪石间盲目冲撞,激起阵阵飞沙走石。原本就混乱不堪的“乱石迷阵”,经历这场突如其来的爆发后,变得更加凶险莫测,却也诡异地呈现出一种暴风雨后的短暂“真空”——那些潜伏的岩兽、异化的虫群,乃至石林本身的诡异“意识”,都在这场天地之威的冲击下暂时蛰伏、退避。
聂九罗搀扶着沈寻,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废墟之中。两人都沉默着,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和脚踩碎石的沙沙声,在死寂的风声背景下格外清晰。
沈寻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聂九罗身上,方才灵魂层面的透支和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四肢酸软无力,每一次迈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但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聂九罗的衣袖,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聂九罗的状态看似平稳,实则内里波涛暗涌。新生的“四相轮”如同一颗刚刚植入心脏的、带着尖锐棱角的异种宝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和能量脉络,传来阵阵沉重而陌生的钝痛。它运转得极其缓慢,却异常稳固,自发地从周遭尚未完全平息的混乱能量场中,汲取着一丝丝冰冷、灼热或死寂的力量,缓慢滋养自身,也反哺着聂九罗残破的身体。这种“汲取”和“反哺”的过程本身,就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与这片石林同呼吸共命运的错觉,让她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仿佛不是走在岩石上,而是踩在某种巨大存在的皮肤褶皱之间。
她的眼眸低垂,视线落在前方嶙峋的怪石阴影上,瞳孔深处却仿佛没有焦点,只有一片幽深的、映照着内部能量流转轨迹的暗色漩涡。银阑青黑色的遗体被一层稀薄暗银微光笼罩着,悬浮在她身后三尺处,如同一个沉默的、散发着悲怆气息的浮标,随着她们的移动而飘荡。聂九罗没有回头去看,但那具遗体的存在,像一根冰冷的针,时刻刺在她意识某个角落。
她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银阑已逝,地图与罗盘不知所踪(或许已毁于风暴),对这“乱石迷阵”,她们依旧是盲人摸象。聂九罗只是凭着一种模糊的直觉,朝着能量乱流相对“稀薄”、石林形态相对“开阔”的方向前行——那里或许更接近边缘,或许潜藏着未知的危险,但总比留在原地,等待可能卷土重来的追兵或者被石林重新“活化”的诡异存在要强。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平坦、由无数黑色光滑石板铺就的奇异区域。石板大如桌面,形状不规则,彼此严丝合缝,表面倒映着天空中流转的残余能量微光,如同破碎的镜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冰冷气息。
聂九罗的脚步顿了顿。这片区域给她一种奇异的“熟悉”与“排斥”交织感。体内的“四相轮”运转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暗银色的部分对这种环境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小心。”她低声说,声音干涩,“这里……不太一样。”
沈寻勉强打起精神,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光滑诡异的石板和死寂,似乎并无异常。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黑色石板。脚底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脚步声被石板吸收,变得微不可闻。四周更加安静了,连风声都似乎被隔绝在外。
就在她们走到这片石板区域中心时,异变陡生!
脚下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毫无征兆地,同时亮起了无数道细密的、银白色的、如同电路板般的纤细光纹!光纹纵横交错,瞬间构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区域的、巨大而繁复的立体符文阵列!
紧接着,一股强大无匹的、带着冰冷秩序感的吸力,从石板下方传来!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了她们的脚踝,要将她们拖入地底!
“啊!”沈寻惊呼一声,本就虚弱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下陷去!
聂九罗眼中厉色一闪,体内“四相轮”骤然加速运转!金、红、银三色光芒在她体表一闪而逝,一股混合着沉重、灼热与冰冷特性的力量勃然爆发,强行对抗脚下的吸力!她单臂发力,死死拉住沈寻,另一只手虚空一按,一股暗银色的、带着强烈“排斥”与“隔绝”意蕴的波动轰向脚下光纹最密集处!
“嗡——!”
暗银波动与石板符文阵列碰撞,发出沉闷的轰鸣!银白光纹剧烈闪烁、扭曲,吸力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减弱!
趁此机会,聂九罗低喝一声,拖着沈寻,用尽力气向石板区域边缘跃去!
然而,符文阵列的反应极快!吸力虽然稍减,但更多的银白光纹从石板中浮现、游走,如同活过来的银色毒蛇,朝着两人缠绕而来!更有数道凝实的光束,如同标枪,从不同角度疾射而至,封堵她们的退路!
这不是天然陷阱!这是……人为布置的、带有明确防御和困敌意图的古老禁制!
聂九罗瞳孔收缩。来不及细想这禁制的来历和目的,生存的本能让她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不再保留,催动“四相轮”中那股代表着“突破”与“牺牲”的炽热意念(源自沈寻),混合着暗银的“连接”与“适应”特性,强行在身前构筑起一面无形而有质的“力场护盾”!
“噗噗噗!”
银色光束撞在护盾上,发出如同雨打芭蕉般的密集闷响,光屑四溅!护盾剧烈震荡,聂九罗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新生的“四相轮”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她死死撑住,护着沈寻,一步步艰难地向边缘挪动。
就在她们即将脱离石板区域、身后银色光纹如影随形、攻势愈急的千钧一发之际——
“铿!”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刀鸣,毫无征兆地,从石板区域斜上方的某块巨大岩石阴影中响起!
紧接着,一道凄艳如血、却又蕴含着某种纯净毁灭意境的绯红色刀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自上而下,斜斜斩落!
刀光的目标,并非聂九罗或沈寻。
而是——那片银色符文阵列最核心、能量流转的某个关键“节点”!
刀光过处,无声无息。
那一片区域的银白光纹,如同被抹去的字迹,瞬间黯淡、熄灭!整个庞大禁制的运转,因为这关键节点被破坏,骤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紊乱!
吸力消失!缠绕的光纹动作一僵!
机会!
聂九罗没有丝毫犹豫,借着这宝贵的间隙,用尽最后力气,带着沈寻猛地冲出了石板区域,踉跄着扑倒在边缘的碎石地上。
几乎同时,那道绯红刀光的主人,也从岩石阴影中飘然落下,轻巧地站在了她们前方数步之外,恰好挡住了石板区域的方向。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式样简单却裁剪合体的暗红色劲装,勾勒出修长矫健的身姿。长发用一根暗金色的发带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冷冽如寒潭、却又仿佛燃烧着无声火焰的狭长凤眸。她的容貌并非绝美,却有一种刀锋般的锐利和历经风霜的坚毅。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刀身狭长、通体暗红如凝固鲜血的长刀,刀身之上,隐约有细密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金色纹路流淌。
她站在那里,气息含而不露,却自然散发出一股沉凝如山、又锐利如刀的气场,与这片混乱死寂的石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聂九罗半跪在地,将沈寻护在身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住这个突然出现、出手相助却又目的不明的陌生女子,眼中充满了警惕和审视。体内的“四相轮”缓缓平复着震荡,却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紧绷状态。
红衣女子也打量着聂九罗,目光尤其在她心口位置、那隐约透出的奇异能量波动,以及她身后悬浮的、被暗银微光笼罩的银阑遗体上停留了片刻。她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冽。
“能引动‘古禁’,还能硬抗片刻……”红衣女子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并不高,却清晰地在死寂中传开,“看来,你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钥匙’了。聂九罗?”
聂九罗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红衣女子也不在意,目光转向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沈寻,又扫了一眼周围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和远处隐约可见的追兵溃散痕迹,淡淡道:“林喜柔的狗鼻子倒是灵,这么快就摸到‘乱石迷阵’深处了。不过看来,你们让他吃了不小的亏。”
她顿了顿,手中的暗红长刀挽了个刀花,随意地插回背后刀鞘,这个动作看似放松,却让聂九罗绷紧的神经没有丝毫松懈。
“跟我来。”红衣女子转身,朝着与石板区域相反、石林更深处的一个方向走去,语气不容置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古禁’被触动,很快会有更多麻烦找上门。不想死,就跟上。”
说完,她头也不回,步履轻捷却稳定地向前走去,仿佛对这危机四伏的石林了如指掌。
聂九罗和沈寻对视一眼。沈寻眼中是茫然和询问,聂九罗眼中则是冰冷的权衡。
跟上去?这神秘女子身份不明,敌友难辨,刚出现就展示了惊人的实力和对这里的熟悉,其目的更是莫测。
留下来?身后的禁制虽被破坏,但难保没有后续变化,林长老的追兵也可能重整旗鼓,她们两人现在状态极差,留下几乎等于等死。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聂九罗扶起沈寻,看了一眼银阑的遗体,暗银微光托浮着它,默默跟在了红衣女子身后。
眼下,她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这红衣女子至少暂时没有表现出敌意,还出手解了围。至于她口中的“麻烦”和目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红衣女子似乎对她们的跟随毫不意外,也没有回头,只是在前方不紧不慢地引路。她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隐蔽,往往在看似绝路的岩缝或巨石阴影后,总能找到一条勉强通行的暗道。她对能量乱流的分布也似乎了然于胸,总能提前避开最狂暴的区域。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着。只有脚步声和衣袂摩擦岩石的细微声响。
大约又走了两刻钟,前方的石林景象忽然一变。
嶙峋的怪石逐渐变得低矮、稀疏,最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铺满暗银色细沙的谷地。谷地中央,矗立着几座造型古朴、表面布满风化痕迹的残破石质建筑遗迹,隐约能看出拱门、石柱和类似祭坛的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谷地上空,仿佛有一层极其淡薄的、半透明的暗银色光膜,将整个谷地与外界狂暴混乱的石林能量场隐隐隔开,内部的气息显得相对“平静”和“古老”。
这里,似乎是这“乱石迷阵”深处,一个罕见的、相对稳定的“安全区”?
红衣女子在谷地边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聂九罗和沈寻一眼,尤其是目光在银阑的遗体上再次停留了一瞬,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哀伤,但转瞬即逝。
“暂时安全了。”她开口道,声音在空旷的谷地中显得有些缥缈,“这里是‘古禁’的边缘缓冲带,也是……当年某些人留下的,最后的避难点之一。”
她转过身,面对着聂九罗,那双冷冽的凤眸直视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眼睛,看到她灵魂深处那新生的、不安定的力量核心。
“现在,可以谈谈了,聂家的‘钥匙’。”红衣女子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关于你体内的东西,关于林喜柔,关于‘门’……以及,关于你身后那位牺牲的守夜人——银阑。”
聂九罗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这个人,知道得太多。
而未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或者……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