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刚劈到门缝，陈砚舟后背猛地一凉。
不是风吹的，是那种从骨头里钻出来的寒意。他反应比脑子快，身体本能往左前方扑倒，斩龙刀顺势横扫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痕。
身后传来金属入肉的声音。
“咳——”
他没回头，但知道那一刀扎进了自己旧伤的位置。血一下子涌出来，热的，顺着衬衫往下淌。他单手撑地，喘了口气，耳朵里听见一个声音。
“容器，该换主人了。”
陆玄冥的亡灵从祭坛裂缝里爬出来，半边身子还带着灰烬，手里握着那把假斩龙刀，刀尖还在滴血。他笑得像是在撕布，嘴角咧到耳根。
陈砚舟想动，可那一刀像是钉住了他的经脉，血纹开始乱冲，左臂的鳞纹一阵发烫，像有人拿火钳贴在皮上。他咬牙，用钢笔尾端狠狠戳进掌心，疼得眼前一黑，总算把意识拽回来。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突然炸开。
石块飞溅，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破土而出，直直飞向他。他下意识抬手，刀柄撞进掌心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
眼睛红了。
不是泛红，是彻底变成一片赤色，连瞳孔都看不见。他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像被人牵着线。斩龙刀自动抬起，刀身嗡鸣，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波纹。
陆玄冥脸色变了：“不可能！这是我的召唤阵——”
话没说完，陈砚舟已经动了。
一步踏出，地面裂开三寸。他挥刀，不是断龙式的起手式，也不是任何招式，就是最简单的一记横斩。刀风过处，空气像是被切开的豆腐，直接把陆玄冥的亡灵拦腰斩断。
没有惨叫。
亡灵炸成一团黑雾，散在空中。但那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飘着：“容器……终将归我……”
陈砚舟站在原地没动。
刀还举着，手臂悬在半空。几秒后，眼里的红光慢慢褪去，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鼻血流下来，滴在刀鞘上，和背后的血混在一起。
苏怀镜冲上来，银针囊“啪”地弹开，二十四枚针全部震出，针尖齐刷刷对准他后颈命门。
“你刚才不是你自己。”她说。
陈砚舟抬手抹了把嘴，指尖沾了黑血。他低头看，发现血不是鲜红的，是暗黑色的，像凝固的油。更奇怪的是，这血顺着手指往下流的时候，居然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细痕，像是自己在爬。
“现在回来了。”他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想把刀插回鞘里，可斩龙刀在抖。不是震动，是那种轻微的、持续的颤动，像活物在呼吸。他用力压住，刀才勉强不动。
苏怀镜没靠近，只盯着他左手腕。
那里原本只有旧疤，现在疤痕周围开始渗出小血珠。每一颗都是黑的，冒出来之后沿着皮肤慢慢移动，最后聚在手腕内侧，形成一个模糊的圈。
“这不是血纹暴走。”她低声说，“是寄生。”
陈砚舟没说话。
他确实记不清刚才那一刀是怎么挥出去的。脑子里有画面，但像是别人在操作身体。他能感觉到刀，但更像是刀在控制他。
他用钢笔尾端又戳了下掌心，这次用了力，肉皮翻起来，血立刻涌出。疼让他清醒。
“听我说。”他抬头看苏怀镜，“如果我再开口说‘欢迎回来’，你就用毒针封我经脉。别犹豫。”
苏怀镜盯着他看了几秒，点头。
她收了银针，但没放回囊里，而是夹在指间。药箱打开，她取出一支透明试剂，滴在一枚针尖上。试剂碰到黑血，立刻变浑浊，泛出一层灰膜。
“异源活性极强。”她收起针，“它已经在适应你的血液。”
陈砚舟活动了下手腕，鳞纹还在，黑血也不再往外渗，但皮肤底下有种胀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长。
他抬头看向青铜门。
门缝里的红光还在闪，节奏和心跳一样。刚才那一刀劈下去，门没开，但裂缝宽了些，能看见里面有一层暗红色的雾在流动。
“门后的东西。”他低声说，“知道怎么用我。”
话音落下，左臂突然一烫。
鳞纹整条亮起来，黑血从毛孔里重新渗出，顺着血管走向往上爬。他咬牙，没动，也没伸手去擦。
苏怀镜往后退了半步，银针再次抬起。
“你还撑得住？”她问。
“撑不住也得撑。”他撑着刀站起来，走到门前，把刀抵进门缝，“我现在要是倒下，你一个人出不去。”
苏怀镜没接话。
她看着他把刀一点点往里推。门缝发出摩擦声，像是锈死多年。突然，刀身一震，一股反力冲上来，震得他虎口裂开。
但他没松手。
反而往前压了一步。
就在这一瞬，他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
不是幻觉，也不是系统提示。
是一个人的声音，低沉，缓慢，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上来。
“你终于来了。”
陈砚舟瞳孔一缩。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张开了。
“我等了很久。”那个声音继续说，而他的嘴唇在动，“这具身体，比我想象的更适合。”
苏怀镜猛地抬手：“陈砚舟！”
他没回应。
身体转了过来，面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变了。不再是疲惫或痛苦，是一种很平静的冷。
“别怕。”他说，声音还是他的，可语调完全不对，“我只是想完成该做的事。”
苏怀镜手指一紧，银针离掌心只剩半寸。
“你是谁？”她问。
“我是刀。”他回答，“也是你们一直在找的答案。”
说完，他抬起手，斩龙刀自动扬起，刀尖指向她。
苏怀镜没动。
但她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药箱深处，那里藏着一支从未用过的针，针管是黑色的，装着半管浓稠液体。
“你说你是刀。”她盯着他，“那你应该知道——真正的斩龙者，从来不是被选中的。”
他顿了一下。
刀尖微微晃了晃。
“所以呢？”
“所以。”她缓缓抬起手，“你搞错了顺序。”
针尖对准他心口。
“不是刀选人。”
“是人握刀。”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陈砚舟的身体猛地一颤。
眼里的光开始闪烁，像是信号不稳的画面。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刀尖偏了三寸。
“滚出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然后整个人往前一栽，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按住左臂，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肉里抠出来。
黑血从七窍渗出，顺着下巴滴在石阶上，每滴下去一滴，地面就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被腐蚀。
苏怀镜没上前，也没收针。
她看着那滩黑血慢慢扩散，边缘开始蠕动，像要组成什么图案。
陈砚舟抬起头，脸上的血糊成一片，可还能看出他在笑。
“我还……能撑住。”
他用刀撑地，一点一点站起来。
青铜门还在闪红光。
刀在他手里，轻轻震动。
像是在回应门后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