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手还按在铁伞上，伞面铜钱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屋外雨声更大了，灯又闪了一下，迷宫投影边缘那个倒插刀的符号，悄悄亮了一瞬。
他没动，也没说话。刚才那一滴血下去，三条路全变了样，“生”变危，“死”显安，“蜕”开雾门，都不是表面看到的样子。他知道这图不是给人走的，是拿命去试的。
但他不能等。
苏怀镜刚走，说是去取新的记录本和药剂，顺带检查通道口有没有被雨水泡塌。她一出门，屋里就只剩他一个人，还有那盏忽明忽暗的白炽灯，照着半空里悬浮的迷宫投影。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旧疤，那里还在发烫，不是疼，也不是痒，就是一股热劲儿往上窜，顺着经脉往肩头跑。他知道这是血纹在动，跟地宫里的什么东西对上了频率。
“用血引路。”卖药翁的话在他脑子里转。
不是随便割一刀就行，得是带着念头的血，主动放出去的才行。刚才三滴血是他试探着来的，现在得再来一次，但这次不一样。
他把铁伞横放在石台上，双手搭在伞柄两端，闭上眼。
系统没响，也没弹提示，可他能感觉到，伞里还有点残存的刀意，冷冰冰的，像冬夜井水。他把手腕上的布条解开，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渗着血珠。他咬牙，把伤口直接按在了伞柄末端。
一瞬间，一股寒流从伞身窜上来，直冲脑门。
他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黑了一下，再睁眼时，意识已经沉进去了。
识海里，惊蛰三式的图谱自己转了起来。先是“惊雷”，一道闪电劈下来；接着“破军”，长刀横扫，气浪翻滚；最后是“斩龙”，整片天空裂开一道口子，红光涌出。
可就在“斩龙”成型的刹那，体内的刀意猛地炸了。
不是失控，也不是反噬，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点着了。那股力量从心脏往外炸，沿着血脉一路烧，烧到哪儿，哪儿就发烫，发麻，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系统终于响了：【警告！感知负荷已达97%，是否继续内视？】
他没回话，也没退出。反而把两只手都压在铁伞上，额头冒汗，牙关紧咬。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松手。一旦退回去，下次再想进来，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耳边开始有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念什么东西。一开始听不清，后来慢慢分出了七个人的声音，轮流在喊：“守玺人归位……守玺人归位……”
他心里一紧。
母亲留下的血书上写的就是“血纹现，天下劫”。这七个声音，是不是当年一起封印龙脉的那批人？
他咬破舌尖，嘴里一股血腥味。疼让他清醒了些，意识稳住了一点。
他默念那六个字：“血纹现，天下劫。”
一遍，两遍，三遍。
每念一次，手腕上的疤就越烫一分。
铁伞突然响了。七十二枚铜钱同时轻震，发出极细的嗡鸣，像是在回应某个频率。
那七道声音里的一个，忽然变了调，不再喊“归位”，而是轻轻说了一句：“找到了。”
下一秒，红雾散了。
识海清了。
系统播报响起：【刀意感知突破临界值，解锁新技能——血纹共鸣】
他猛地睁眼，瞳孔里闪过一丝红光，转瞬即逝。
现实中的手腕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他抽手后退半步，铁伞还在石台上，铜钱余音未绝。
他喘了口气，抬手抹掉额角的汗。
成了。
不只是刀意稳住了，他还感觉整个脑子像是被打开了某道门。五十米内的空气流动、地面微震、甚至头顶楼板里钢筋的锈蚀程度，都能感觉得到。
这不是普通的感知增强，是升维。
他低头看迷宫投影，发现颜色比刚才更清晰了。青、黑、灰三条主道各自泛着光，节点移动的轨迹也能提前预判半秒。
更重要的是，系统又响了：【检测到同类血纹持有者，方位：正下方，距离约四十五丈，生命体征微弱】
他愣了一下。
正下方？四十五丈？
这里已经是地下一层，再往下就是地基和岩层，怎么会有活人？
可系统不会乱报。尤其是这种高精度定位，必须是有强烈能量波动才能触发。
他蹲下身，手掌贴在地上。
水泥地冰凉，但他掌心刚碰上去，血纹就又热了一下。
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一条幽深通道的画面。两边是黑色石壁，顶上有青铜灯槽，火光摇曳。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门缝里透出暗红色的光，像是里面有东西在跳动。
心跳。
咚、咚、咚。
规律得很，不快也不慢，但每一跳都带着一股压迫感，像是某种机关在运转。
他收回手，站起身，盯着地面看了几秒。
苏怀镜说过，迷宫每半个时辰重构一次，路径作废。但现在他知道了，真正的路不在上面，而在下面。
那个血纹持有者，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陷阱。
他拿起铁伞，握在手里，伞骨微微震颤，像是也在感应什么。
头顶灯管又闪了两下，光线昏黄，映在迷宫投影上。那“蜕”字还在冒红雾，雾气缓缓旋转，像是一口看不见的呼吸。
他盯着它看。
突然，投影边缘，那个倒插刀的符号，再一次亮了起来。
比之前更亮，红得发紫。
他眯起眼。
这符号他记得。小时候在家里的残卷上见过，父亲说过一句话：“见此符者，止步。否则，万劫不复。”
可现在，它不止亮了，还在动。
一点点地，从投影边缘往中心挪，像是要靠近那条“蜕”道。
他往前一步，伸手想去碰。
指尖离投影还有十公分，系统突然震动：【警告！高阶血纹场干扰加剧，身份认证中……】
他没缩手。
反而把铁伞尖点在地上，左手再次按向手腕旧疤。
血，又开始往外渗。
这一次，他没包扎，也没擦。任由血珠顺着指尖滴落，正正落在“蜕”字入口的下方。
血落地的瞬间，整个迷宫投影剧烈一晃。
青道崩解，黑道扭曲，灰道裂开一道缝。
而“蜕”字，猛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系统播报：【血纹共鸣连接成功，目标信号强化】
他听见了。
地底深处，那颗心跳，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