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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经过两日的沉淀,已经渗进了木器、砖缝、甚至空气本身,每一次呼吸都能尝到那种混合了苦、甘、辛、涩的复杂味道,像把整个药材铺子都装进了肺腑里。

谢知遥靠坐在病榻上,背后垫着两个软枕。

他换了一身素白的寝衣,布料是细软的棉布,领口和袖口绣着简单的云纹,针脚细密,是云织亲手缝制的。寝衣有些宽大,罩在他瘦削的身体上,空荡荡的,能看出肩膀和锁骨的轮廓,像衣架上随意搭着一件衣裳。脸色依旧苍白,可不再是前几日那种死灰的白,而是透着一点极淡的、活人才有的血色,像初春雪后地面下透出的草芽。嘴唇还是干裂的,裂口处涂了药膏,药膏是琥珀色的,在晨光里泛着油润的光。

他的手放在薄被外,手指瘦得骨节分明,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像淡墨在宣纸上勾出的细线。指尖微微颤抖——那是重伤初愈后的虚弱,也是高烧刚退后的乏力。可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明亮锐利如剑、前几日却涣散无神的眼睛,此刻重新聚起了光。

虽然那光还很微弱,像风里挣扎的烛火,可毕竟亮着。

苏绣棠坐在榻边的木凳上,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药汁是深褐色的,在青瓷碗里冒着袅袅白汽,热气扑在脸上,带着当归的土腥和黄芪的甘甜。她用小银匙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谢知遥唇边。

谢知遥没有立刻喝,而是抬起眼,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专注,像在辨认什么,又像在确认什么。从她微蹙的眉头,到她眼下浓重的青影,到她干裂的嘴唇,再到她端着药碗、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微微颤抖的手。他的眼神很深,深得像两口古井,井底映着她的倒影,也映着晨光,映着满室的药香,映着这两日生死边缘挣扎后、重新回到人间的恍惚。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粗粝的砂纸摩擦木头:

“绣棠。”

两个字,很轻,却像石子投进深潭,在寂静的医馆里激起细微的回响。

苏绣棠的手顿了一下。银匙里的药汁晃了晃,洒出几滴,落在被子上,洇开几个深褐色的圆点。她没有擦,只是看着他,看着那双终于重新有了神采的眼睛,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哽得发疼。

她想说什么,想说“你终于醒了”,想说“别说话先喝药”,想说“疼不疼难不难受”...可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又把银匙往前递了递。

谢知遥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喝了药。药很苦,苦得他眉头蹙起,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咽下去。一勺,两勺,三勺...半碗药喝完,他额角已经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急促了些,显是耗费了不少力气。

苏绣棠放下药碗,用布巾替他擦了擦嘴角,又拭去额角的汗。动作很轻,很慢,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海战...”谢知遥喘息片刻,又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最后那刻...我看见了...”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也似乎在积蓄力气。晨光在他脸上移动,从额头移到鼻梁,从鼻梁移到下颌,照亮他脸上每一道细微的纹路,也照亮他紧蹙的眉头和抿成直线的嘴唇。

苏绣棠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医馆外传来隐约的人声——是早起洒扫的仆役,是交接班的护卫,是去厨房取早点的医官...那些声音混在一起,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像潮水般涌来又退去。可医馆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谢知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能听见窗外麻雀的啁啾,能听见远处西湖水面被晨风吹起的、细微的哗啦声。

许久,谢知遥重新睁开眼。

他的眼神变得很专注,专注得像在描摹什么:“睿亲王的旗舰...沉没前,有一艘船...一直跟着它。不大,比旗舰小一圈,船身漆成深灰色,不显眼...可桅杆上挂的旗,很特别。”

他的手指在被子上无意识地划着,像在画那面旗的形状:“三色旗...从上到下,赤、金、玄...三种颜色,等分。旗面中央...绣着一朵莲花,莲心是白色的。”

他抬起头,看向苏绣棠:“这面旗...我在杭州见过。”

苏绣棠的手握紧了。指尖陷进掌心,刺痛让她保持清醒:“在哪里?”

“城东...码头附近,有一排商号的旗幡。”谢知遥的声音很稳,虽然虚弱,却条理清晰,“三个月前,我巡防水师时路过,无意中看见的。那家商号叫...‘南洋商号’,做丝绸生意的。门口挂的旗,就是这三色旗,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时觉得特别,还问过随行的参将。参将说,这家商号在杭州开了十几年,信誉不错,主要做南洋那边的生意,所以挂了这么面旗,算是标识。”

苏绣棠站起身,走到窗边。晨光已经大亮,将西湖水面照得粼粼闪光,远处雷峰塔的塔尖镀了一层金边,在湛蓝的天幕下清晰得像一幅工笔画。可她的目光没有落在那些美景上,而是望着东方,望着杭州城的方向,望着城东码头那片隐约可见的屋舍轮廓。

三色旗。赤、金、玄。莲心白色。

这些要素在她脑海里迅速组合,拼凑,与之前查获的线索一一对应——赤,对应“朱颜改”的赤砂;金,对应账册里那些巨额黄金往来;玄,对应深不可测的海外势力;而白色莲心...

她想起李文昌临终前的话,想起那枚传国玉玺,想起沉船里打捞出的海外火药,想起城西水井里发现的、与火药同源的三色毒粉。

一切,都连上了。

她转身,走到门边,对守在外面的护卫低声吩咐:“传阿青,还有周参将,立刻来见我。”

巳时正,城东码头区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这里是杭州城最繁华的商埠之一,沿街两排全是商铺,绸缎庄、茶叶铺、瓷器店、香料行...一家挨一家,招牌林立,旗幡招展。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新茶的清香,染布的碱味,海鲜的腥咸,还有各家后厨飘出的、早饭的油烟味。街上人来人往,有赶早市的百姓,有装卸货物的脚夫,有牵着骆驼的西域商人,有戴着斗笠的南洋客商...各种口音混杂,各种服饰交错,喧嚣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南洋商号就在这条街的中段。

门面很气派,三开间的铺面,朱漆大门敞开着,门槛是整块青石凿成的,已经被踩磨得光滑如镜。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南洋商号”四个大字笔力遒劲,是前朝书法名家的手笔。门两侧各挂一面旗幡,正是谢知遥描述的三色旗——赤、金、玄三色等分,旗面中央用银线绣着一朵盛开的莲花,莲心留白,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

周承带着两名亲兵,穿着整齐的戎装,大步走进商号。

柜台后站着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上下,穿着锦缎长衫,面料是上好的杭绸,暗红色,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祥云纹。他面皮白净,留着三缕长须,修剪得整齐,手里拿着一把紫檀木算盘,正在对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脸上立刻堆起笑容,那笑容恰到好处,既显热情又不失商人的精明。

“几位军爷,早啊。”他放下算盘,绕出柜台,拱手行礼,“不知光临小店,有何贵干?”

声音温和,语调平稳,带着江南口音特有的软糯。

周承还了礼,出示腰牌:“水师参将周承,奉钦差大人之命,例行巡查各商号海贸账目。还请掌柜行个方便。”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笑容不变,侧身引路,“军爷这边请,账房在里头。”

他领着周承穿过前厅,走进后院。后院很宽敞,青石板铺地,墙角种着几丛竹子,竹叶在晨风里沙沙作响。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都是青砖灰瓦,看起来普普通通,可仔细看,能发现窗棂的雕花格外精细,门框用的都是上好的楠木。

账房在西厢房最里间。

房间不大,靠墙立着一排顶天立地的木架,架子上堆满了账册,册脊上贴着标签,标注着年份和货品。正中一张紫檀木大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几本摊开的账册,墨迹未干。空气里弥漫着墨香和纸张陈旧的气味,混合着窗外飘来的竹叶清香,倒有几分雅致。

掌柜从架子上取下一摞账册,放在桌上:“这是近三年的海贸往来账,军爷请过目。”

周承翻开最上面一本。账记得很工整,日期、货品、数量、价格、往来商号...一应俱全,字迹娟秀,显然是专业账房的手笔。他快速浏览,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丝绸、茶叶、瓷器出口,香料、宝石、药材进口,每一笔都合情合理,每一笔都有对应的货单和船号。

可正是这种完美,让他心里警铃大作。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特意准备好的、专门给人看的账本。

他合上账册,抬头看向掌柜:“掌柜贵姓?”

“免贵姓沈,沈文渊。”掌柜笑容可掬,“小店在杭州经营十五年了,一向奉公守法,该缴的税一分不少,该遵的规一条不犯。军爷若还有疑问,尽管查,小老儿一定配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算盘珠子,珠子是象牙的,被摸得油润光亮。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整齐,可周承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层薄茧——那是长期握刀或握剑留下的痕迹,绝非打算盘能磨出来的。

“沈掌柜这手...”周承看似随意地问,“练过武?”

沈文渊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抬起手看了看:“军爷好眼力。年轻时确实学过几年拳脚,强身健体罢了。后来接手家业,整天打算盘,这茧子就慢慢消了,只留下这点痕迹。”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可周承心里的疑窦更重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伙计匆匆进来,在沈文渊耳边低语几句。沈文渊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对周承道:“军爷,前头来了批急货,小老儿得去照看一下。您先看着,有什么需要,吩咐伙计就行。”

他拱手告退,脚步匆匆地走了。

周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神沉了下来。他对身边一名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会意,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同一时刻,抱朴别院的书房里,苏绣棠面前摊着一张杭州城地图。

地图是特制的,绢本设色,标注得极其详尽。城东码头区那片,被她用朱笔画了十几个圈,每个圈都代表一家与海外有往来的商号。南洋商号的位置,被画了最大的一个圈,圈旁用小楷写着备注:“三色旗,十五年经营,沈文渊,虎口有茧。”

阿青站在桌旁,低声汇报:“查过了,沈文渊,四十二岁,苏州人氏。十五年前来杭州开设南洋商号,主要经营丝绸出口和香料进口。表面看身家清白,无不良记录。但细查之下,有几个疑点。”

他翻开手中的册子:“第一,商号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出异常,总计超过五十万两白银,汇往南洋三个不同港口,收款方都是当地的‘贸易行’,可这些贸易行背景不明。第二,商号与朝中几位官员有私下往来,虽然金额不大,但频率很高,都是通过中间人送礼。第三——”

他顿了顿,看向苏绣棠:“第三,三年前,沈文渊的独子‘意外’落水身亡,当时官府判定是失足。可我们查到,他儿子死前一个月,曾与几个白莲组织的底层成员有过接触。”

苏绣棠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从南洋商号的位置,划到城西码头区,划到西湖,划到钱塘江口,最后停在东海那片蔚蓝的海域上。她的目光很沉,沉得像浸了水的铁。

“睿亲王在海外经营四十年,需要一个庞大的经济网络支撑。”她低声说,“这个网络,不可能只有江南的盐引和织造,一定还有更隐秘、更庞大的部分。商号...是最合适的掩护。”

她抬起头,看向阿青:“今夜,夜探南洋商号。你带一队人,从后院潜入。重点查地下室、夹墙、密室...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是。”

阿青领命退下。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远处西湖隐约的浪涛声。

苏绣棠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五月午时的阳光很烈,照在庭院里的青石板上,蒸腾起湿润的水汽。石榴花开得正盛,一簇簇红得像火,在绿树掩映中格外刺目。

她想起谢知遥苏醒时的那声“绣棠”,想起他描述那面三色旗时的专注眼神,想起他虚弱却坚定的语气。想起这两日守在他病榻前,看着他高烧不退、呼吸困难时,心里那片空茫的、无声的海啸。

而现在,海啸虽然暂时平息,可暗涌还在。

那些藏在三色旗下的秘密,那些汇往海外的巨额白银,那些与朝中官员的隐秘往来,那个“意外”身亡的儿子...所有这些线索,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杭州城繁华的表象下悄然展开,等待着某个时机,将一切吞噬。

她的手按在窗棂上,木料被阳光晒得微烫,触感真实而坚硬。

子时三刻,杭州城已经沉入深眠。

南洋商号的后院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夫巡夜的梆子声。月光很淡,被薄云遮着,只在云隙间漏下几缕惨白的光,照在青石板地上,像洒了一地碎银。

阿青带着六名精锐护卫,像一群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后院围墙。他们的夜行衣浸过特制药汁,在月光下几乎不反光,脚步落在青石板上,轻得像落叶飘地。

后院正房的门锁着,是铜锁。阿青用特制的工具拨开锁舌,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几人闪身而入,门在身后重新关上。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从窗纸透进来的、极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靠墙是一排博古架,架上摆着瓷器、玉器、珊瑚摆件...都是值钱的东西,可阿青看都没看,径直走到西墙的书架前。

书架是紫檀木的,很高,几乎顶到天花板。架上摆满了书,四书五经、史籍杂记、地方志...看起来就是个寻常书生的书房。可阿青的手在书架侧面摸索,指尖触到一块微微凸起的木雕花纹,用力按下去——

咔。

一声极轻的机括转动声。书架向右侧滑开,露出后面一道向下的石阶。

石阶很陡,两侧墙壁湿滑,长着滑腻的苔藓。有冷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泥土的腥味和一种奇异的、金属锈蚀的气味。阿青点燃特制的火折子,火光很小,只照亮前方三尺之地,可足够了。

他率先走下石阶,护卫们紧随其后。

石阶很长,走了约莫三十级才到底。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长宽都超过十丈,高约两丈,四壁和穹顶都用青砖砌成,砖缝里渗着水珠,在火光下像无数只眼睛在流泪。

空间里堆满了东西。

左侧是木箱,整整齐齐码了十几排,箱盖都开着,里面装的是——兵器。不是寻常的刀剑,是海外样式的火铳,精铁铸造的枪管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乌光;是特制的弓弩,弩臂上刻着古怪的花纹;是成捆的箭矢,箭簇淬着幽蓝的毒;还有几十桶火药,桶身上贴着标签,标签上写的是海外文字。

右侧是账簿,不是表面上那种干干净净的假账,是真正的、记录着所有隐秘往来的真账。一册册堆得像小山,有些已经泛黄发脆,显然有些年头了。最上面几册墨迹还新,阿青随手翻开一页,上面记录着:“丙辰年腊月,收红毛船‘秘火’五百斤,价银八千两。转售泉州分号,获利三成。”

而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海图桌。

桌面上摊着一张特制的海图,不是寻常的航海图,而是标注着大永沿海所有港口、驻军、炮台、水文情况的军事地图。图上用朱笔画了十几个圈,每个圈旁都写着小字注释——杭州湾、泉州港、广州港、登州港...都是重要的海防要地。

更让人心惊的是,海图旁还摊着几封信。信纸是特制的桑皮纸,上面的字迹阿青认得——与之前从莲花巷密室、从睿亲王旗舰上缴获的密信,如出一辙。

他拿起最上面一封,借着火光快速浏览。信是用暗语写的,可破译起来不难——指示沿海各处的白莲成员,在“月圆之夜”同时发动骚乱,制造混乱,配合“新主”的“大计”。落款处没有名字,只画了一个符号:一只展翅的凤凰,凤尾拖出三道火焰。

“凤主...”阿青低声念出这两个字,手心里渗出冷汗。

就在这时,地下空间入口处传来轰隆巨响——石门被关上了。

几乎同时,四周墙壁上的油灯突然同时点亮,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刺眼的光让阿青等人有一瞬的目眩,等视力恢复,他们看见——

沈文渊站在石阶入口处,身后跟着十几名护卫。

他已经换下了白天的锦缎长衫,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劲装,布料紧身,勾勒出精悍的身形。脸上没有了白天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平静。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剑身细长,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正是睿亲王旗舰上那种淬了剧毒的剑。

“等你们很久了。”他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钦差大人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查到了这里。”

阿青的手按上了刀柄:“沈文渊,你可知私藏军械、勾结叛党,是什么罪?”

“罪?”沈文渊笑了,笑声嘶哑难听,“成王败寇,何罪之有?睿亲王殿下准备了四十年,我们这些人,跟着他准备了四十年。如今殿下虽死,可‘凤主’还在,‘大计’还在。你们以为赢了一场海战,就赢了全部?”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凤主’永生!新主即将降临!这大永的江山,迟早要改姓!”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护卫已经扑了上来。

地下空间顿时陷入混战。

对方人数占优,而且个个身手不凡,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阿青这边虽然都是精锐,可空间狭窄,施展不开,很快就有两人受伤倒地。刀剑相交的锐响,兵刃入肉的闷响,垂死者的呻吟...这些声音在封闭的地下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阿青且战且退,护着那几个受伤的同伴,试图退向石阶出口。可沈文渊堵在那里,长剑如毒蛇吐信,招招致命。

就在这时,石阶上方传来更大的轰响——是石门被从外面炸开的声音。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烟尘里冲进来一队人。为首的正是苏绣棠,她身后跟着周承和二十余名水师精锐。

沈文渊脸色大变,显然没料到对方来得这么快。他厉声嘶吼:“拦住他们!”

混战更加激烈。

苏绣棠没有参战,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地下空间——那些兵器,那些账簿,那张海图,那几封信...每一样都是铁证。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冷得像深冬的冰。

战斗持续了约莫一刻钟。水师精锐人数占优,而且训练有素,很快将沈文渊的护卫一一制服。沈文渊本人也被周承和阿青联手制住,长剑脱手,被按倒在地。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苏绣棠,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没用的...你们抓了我,也没用...‘凤主’已经在路上了...月圆之夜...月圆之夜...”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他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囊。

毒发作得极快,他的脸色瞬间变成青紫色,嘴角溢出黑血,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眼睛还睁着,望着地下空间低矮的穹顶,瞳孔里最后映着那些跳动的灯火,和灯火下那些冰冷的兵器。

周承探了探他的鼻息,对苏绣棠摇头:“死了。”

苏绣棠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海图桌前,拿起那封画着凤凰的信。信纸在指尖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愤怒——一种被层层阴谋、被无数牺牲、被这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激起的、沉甸甸的愤怒。

凤主。新主。月圆之夜。

这些词在她脑海里盘旋,与之前所有的线索串联——李文昌的供词,睿亲王的疯狂,海外的火药,城西的毒,三色旗,南洋商号,还有这满室的兵器与密信。

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隐秘、更危险的阴谋。

而这个阴谋的幕后主使,那个所谓的“凤主”,还在暗处,还在活动,还在等待着某个时机,将这片刚刚从血与火中挣扎出来的土地,再次拖入深渊。

地下空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灯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受伤者压抑的呻吟声。血腥味弥漫开来,混着金属锈蚀的气味,混着泥土的腥味,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的气息。

阿青走到苏绣棠身边,低声问:“大人,这些证物...”

“全部运回行辕。”苏绣棠的声音很稳,稳得像磐石,“一件都不能少。还有,清查商号所有人员,所有往来账目,所有仓库货物...挖地三尺,也要把这条线上的所有人,都揪出来。”

“是。”

众人开始搬运证物。兵器、账簿、海图、密信...一件件被小心装箱,贴上封条,抬出地下空间。灯火在搬运中摇晃,将人影投在墙壁上,拉得扭曲变形,像一群忙碌的鬼魅。

苏绣棠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地下密室,看了一眼沈文渊倒在地上的尸体,看了一眼那些冰冷的、泛着幽光的兵器。

然后转身,走上石阶。

石阶很长,一级一级向上,像从地狱爬回人间。出口处,夜风吹进来,带着五月深夜的凉意,也带着远处杭州城沉睡的、安稳的呼吸声。

可她知道,这安稳之下,暗涌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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