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城门，街市的喧闹声便扑面而来。青石板路上行人往来，挑着担子的货郎边走边吆喝，卖糖人的小贩蹲在街角，手里的糖勺在石板上绕出亮晶晶的糖丝，引得几个孩童围着打转。李云谦站在城门口，一时有些恍惚——他上次来城里还是三年前跟着爹走买卖，如今街景依旧，心境却完全不同，那时是跟着爹看新鲜，现在每一步都提着心。
他攥了攥怀里的麻纸，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爹塞给他时的温度仿佛还在。麻纸上写的地址是“城南巷三号”，可他对城里的街巷不熟，只记得爹说过，城南巷离城隍庙不远。他定了定神，往路边一个卖茶水的老婆婆身边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轻声问：“婆婆，请问城南巷往哪走？”
老婆婆接过铜板，指了指东边的方向，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顺着这条街一直走，过了城隍庙，看见挂着红灯笼的酒肆，拐进去就是城南巷。不过小哥要当心，最近巷子里不太平，昨天还有人吵着丢了东西呢。”李云谦连忙道谢，把老婆婆的话记在心里，又往街东走去。
街上的人比城门口更多，有穿着绸缎的富人骑着马从身边经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嗒嗒”响；也有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提着菜篮，边走边和熟人搭话。李云谦尽量贴着墙根走，避免撞到行人，怀里的布包和水壶硌着胸口，提醒着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他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远远看见前方矗立着一座青砖搭建的城隍庙，庙前的石狮子斑驳不堪，却依旧透着威严。
走近城隍庙，果然看见斜对面有一家挂着红灯笼的酒肆，灯笼上写着“悦来居”三个黑字。李云谦按照老婆婆的指引，拐进酒肆旁的巷子——这便是城南巷了。巷子不宽，两旁是矮矮的土墙，墙上爬着些枯黄的藤蔓，几家院门紧闭，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开着门，能看见院里晾晒的衣物。
他沿着巷子往前走，挨家挨户看门牌。巷子里很安静，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偶尔能听见院里传来的鸡鸣声。走到巷中段，他终于看见一扇斑驳的木门，门楣上钉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三号”两个字。李云谦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敲门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敲了三下，院里却没动静。他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门。难道亲戚不在家？李云谦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慌——这是他唯一的依靠，要是找不到亲戚，他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贴着门缝往里看，院里铺着青石板，角落里堆着些柴火，屋檐下挂着一串晒干的红辣椒，却没看见人影。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敲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云谦心里一紧，转身看向身后——是一个穿着灰布衫的中年妇人，手里提着一个菜篮，篮子里装着些青菜和豆腐。妇人看见他，停下脚步，疑惑地问：“小哥，你找这家的人？”
“是，”李云谦连忙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找这里的主人，他是我亲戚，我叫李云谦，从邻村来的。”妇人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李掌柜吧？他前几天被官差带走了，说是涉嫌通敌，至今还没回来呢。”
“什么？”李云谦如遭雷击，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不可能！我爹说他是老实人，怎么会通敌？”妇人看他急得眼眶发红，语气软了些：“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天官差来的时候，动静可大了，还搜走了不少东西。李掌柜的媳妇担心受怕，昨天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这院子现在空着呢。”
李云谦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爹被抓，亲戚也被带走，他就像突然没了根的草，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怀里的麻纸仿佛有千斤重，他摸出来展开，上面除了地址，还有爹写的“若遇变故，可去城西破庙暂避”。城西破庙……他记得爹提过，那是个废弃的庙，很少有人去。
妇人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从菜篮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他：“小哥，看你也是个可怜人，这两个馒头你拿着，垫垫肚子。现在城里不太平，你一个小伙子，可得当心些，别到处乱走，免得被官差盯上。”
李云谦接过馒头，心里又酸又暖，他哽咽着说：“多谢大娘，您的恩情我记着。”妇人摆了摆手：“不用谢，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一把。你赶紧离开这里吧，要是官差回来巡查，看见你在这儿，说不定会盘问你。”
李云谦点点头，把馒头揣进怀里，又看了一眼三号院的木门，才转身往巷口走。走出城南巷，街市的喧闹声再次传来，可他却觉得格外刺耳。他攥着麻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城西破庙，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想办法打听爹和亲戚的消息。
他按照路人的指引，往城西走去。城西比城南冷清多了，街道两旁的房子大多破旧，行人也少了许多。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终于看见远处有一座破败的庙宇，庙宇的屋顶缺了几块瓦，院墙也塌了半边，正是城西破庙。
他走近破庙，推开虚掩的庙门，里面满是灰尘和蛛网，正中央的神像早已残缺不全，只剩下半截身子。他在庙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才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怀里的麦饼早就硬了，他拿出妇人给的馒头，就着水壶里的温水慢慢吃起来。
刚吃了半个馒头，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云谦瞬间警惕起来，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哥，你果然在这里。”
李云谦猛地抬头，看见庙门口站着的人，竟是早上在山里遇见的挖药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