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信息依旧无法被萧景琰清晰理解,但却化作了一种更强烈的、模糊的冲动和“方法”,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盘旋。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沾满血污的小手,虚弱地指向窗外,指向庭院的方向,断断续续地、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李公公嘟囔:
“……外面……亮亮的……石头……”
“……都拿出来……摆……院子里……”
“……敲……敲那个……大声……”
李公公此刻心乱如麻,又是担心王爷伤势,又是自身受幻象困扰,听得不甚分明,只隐约捕捉到“外面”、“石头”、“敲”、“大声”几个词。
他顺着萧景琰手指的方向望去,窗外庭院被彩雾笼罩,一片模糊。
但王爷之前确实喜欢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亮石头”(陨铁碎片和某些矿物),都堆在库房角落。
“王爷……您是说……把库房里那些石头拿出来?敲……敲响什么东西?” 李公公试图确认。
萧景琰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只是用力眨了眨眼,小手无力地垂落,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
李公公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王爷近乎盲目的信任,尤其是联想到王爷之前种种“歪打正着”的神异,他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门外嘶声喊道:“快!快去库房!把王爷平日把玩的那些黑色石头都搬出来!搬到庭院中间!快!”
门外尚存一丝清明的侍卫闻言,虽觉奇怪,但此刻任何指令都好过沉沦幻境,立刻有人挣扎着冲向库房。
与此同时,李公公目光扫过房间,看到了角落里一个用来洗漱的硕大铜盆。
他脑中灵光一闪,“敲”、“大声”?他立刻扑过去,抓起铜盆和一旁的铜皂盒,用力敲击起来!
“铛——!”
清脆响亮的金属撞击声,突兀地在充斥着诡异声响的王府中炸开!
这声音并非乐音,甚至有些刺耳,但其蕴含的纯粹物理震动,却如同投入浑水中的石子,再次让周围波动的彩雾一阵紊乱!
附近几名陷入幻境的仆役动作一滞,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清明!
“有效!” 李公公精神大振,不顾手臂酸麻,更加卖力地敲击起来。
“铛!铛!铛!”
这时,几名侍卫也跌跌撞撞地抬着一个箱子跑来,里面正是萧景琰收集的那些陨铁碎片。
这些碎片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表面粗糙,颜色深黑,在彩雾弥漫的庭院中,毫不起眼。
“倒出来!倒在院子中间!”
李公公一边敲盆,一边指挥。
侍卫们依言将箱子里的陨铁碎片哗啦啦倒在庭院中央的石板地上。
这些碎片看似普通,但当它们被集中放置,暴露在空气中时,一种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能量场开始以它们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这能量场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常人感知,但对于那依靠精密精神波动维持的“蜃”气幻象而言,却如同在平滑的镜面上洒下了一把沙子!
奇异的现象发生了。
以那堆陨铁碎片为中心,方圆数丈范围内的七彩雾气,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开始明显变得稀薄、淡化!
颜色不再那么浓艳欲滴,扭曲的幻象也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开始出现雪花和卡顿。
在这个范围内的人,感受到的精神压力和幻象干扰大幅减轻!
“是这些石头!这些石头能辟邪!” 一名侍卫惊喜地大叫,连忙招呼其他人,“快!都站到石头这边来!”
幸存的人们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纷纷挣扎着向庭院中央的陨铁碎片聚集。
随着人群的聚集,那人气与生机,似乎也与陨铁那微弱的“秩序”能量场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使得那“静默区”的范围隐隐有所扩大。
李公公见状,敲击铜盆更加起劲,并且开始有节奏地呼喊:
“都过来!到王爷的‘神石’这里来!紧守心神!幻象都是假的!”
“铛——!紧守心神!”
“铛——!幻象是假!”
清脆的铜盆声与李公公嘶哑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充满生命力的节奏。
这声音穿透彩雾,指引着那些仍在幻境中挣扎的人,如同迷雾中的航标。
越来越多的人循着声音和那逐渐清晰的“静默区”汇聚而来。
他们互相搀扶,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与茫然,但更多的是对庭院中央那堆不起眼的黑色石头,以及仍在奋力敲盆的李公公(以及他背后代表的王爷)的感激与敬畏。
彩雾依旧笼罩着王府的大部分区域,但核心庭院这里,已然恢复了一片扭曲但尚可辨别的“真实”。
幻境虽未完全破除,但其凶威已被遏制,王府最危险的内部崩溃危机,暂时解除了。
刘伯也得以喘息,他站在陨铁碎片旁,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安定感,看着周围逐渐恢复理智的仆役侍卫,再看向主卧方向,心中波澜起伏。
又是王爷!
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濒临崩溃之际,又是这个痴傻的王爷,以一种看似荒诞不经的方式,指出了破局的关键!
那模糊的指令,那不起眼的陨铁,那敲响的铜盆……一切看似巧合,却又环环相扣,精准地击中了这诡异幻境的弱点!
这真的是痴傻吗?
还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近乎本能的智慧?
刘伯不敢深想,但他知道,经此一夜,王府上下,恐怕再无一人会仅将王爷视为一个纯粹的“傻子”了。
庭院中,劫后余生的人们围聚在陨铁碎片周围,听着李公公持续敲响的铜盆声,心中充满了对王爷的感激与依赖。
而那依旧弥漫在四周、却无法再侵入核心区域的七彩雾气,仿佛成了王爷无声宣言的背景——在这凉王府内,任何邪祟,休想猖獗!
陨铁镇中央,清光涤妖氛。
虽然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但王府的根基,已然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