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没理会客厅的动静,径直走进卧室,反手带上门,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面。
宋焰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距门板不过寸许,终究还是缓缓落下。
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时候互相冷静一下也好吧。
舅妈看出三人明显不对劲的样子,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故作轻松地问了宋焰一句“这是怎么了?不是早上还高高兴兴去逛商场的吗?”
“没什么。”宋焰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明显不愿多谈,随即低下头陷入沉默。
舅妈见状控制不住地撇了撇嘴,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身轻手轻脚地去忙活家务,只留下客厅里凝滞的空气。
卧室里,许沁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慌乱摸出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拨通付闻樱的号码,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妈妈,是不是你……把我的卡停了?”
电话那头,付闻樱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了她的质问:“是。”
“为什么?!凭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许沁的声音陡然拔高,积压多日的委屈、不甘与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从小到大,你只会用这种方式控制我!
你以为停了我的卡,我就会乖乖回去吗?我不会的!你们从来都不爱我,只会一味地逼迫我!
只有宋焰,他才是真心爱我,他才能给我幸福!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支持我一次?为什么要阻止我奔向幸福?”许沁声嘶力竭,但是想到房子隔音不好又只能压低声音。
付闻樱沉默了片刻,声音里染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许沁,和那个消防员断了。
我帮你重新安排相亲,韩廷你认识的,他的条件无论哪方面,都比那个小混混要强一万倍。”
“我不!”许沁歇斯底里地哭喊,泪水汹涌得几乎喘不过气,“我和宋焰是真爱!你们根本不懂!你们……”
“妈妈,宋焰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小混混!他努力上进,现在是十里台消防站的队长!
还有,你为什么就不能尊重别人的选择?钱和权难道是万能的吗?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为难我?”许沁平复了一下,继续和付闻樱争辩,试着说服她。
“真爱?”付闻樱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带着刺骨的讥讽,“钱和权确实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它们,你寸步难行。
你现在觉得和他是真爱,可日子久了,要面对的是柴米油盐的琐碎,是捉襟见肘的窘迫。
你如今拥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是孟家给的?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得这么轻松自在?”
付闻樱顿了顿,似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就回来一趟吧。我们去办理解除收养关系,你名下的房产和车子,孟家会全部收回。”
“妈,你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威胁我?爸爸他们知道吗?”许沁不敢置信,只觉得付闻樱太过绝情。
“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付闻樱尽量平复着情绪,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以后,不要再叫我妈妈了,我受不起。”
“你们……不要我了?”许沁如遭雷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如同她此刻的心。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挂断了电话。
卧室里一片死寂,窗外的夕阳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许沁瘫坐在床边,眼泪无声地滑落,心里第一次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她以为自己挣脱了孟家的束缚,找到了真正的归宿,可现在,她好像什么都要失去了。
与此同时,孟家书房里,空气同样凝滞。
付闻樱挂了电话,将手机重重放在桌面上,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孟宴臣站在一旁,手里的文件早已被攥得皱巴巴的,刚才母亲与许沁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她既然铁了心要走那条路,我们没必要再留着她。”付闻樱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异常坚定。
孟怀瑾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语气里满是不忍:“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毕竟……养了二十年啊。”
“就是因为养了二十年,才更心寒!”付闻樱猛地打断他,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我们掏心掏肺地对她,她却把我们的苦心当成控制,把那个消防员的花言巧语当成真爱。
既然她不稀罕孟家的一切,那我们也没必要再热脸贴冷屁股!”
孟宴臣始终沉默着,目光投向窗外,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
许沁挂断电话时那声绝望的哭喊,像一根根细细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怯生生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小姑娘,那个第一次做饭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求夸奖的小丫头,那个搬出去时留下决绝背影的妹妹,早已变成了他认不出的模样。
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有愤怒,有失望,有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轻松。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许沁名下的房产和车子,都是孟家给予的,如今收回,或许显得有些残忍,可这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选择,或许对她来说这些从来都是嗟来之食,她也不屑要吧,孟宴臣自嘲一笑,暗暗地想。
“我尽快找人去办。”良久,孟宴臣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被夜色浸透,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说完他转身走出书房,脚步缓慢而滞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上。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