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骸裂谷之战结束后的第三个月。
洪荒联盟总部的气氛,在短暂的振奋之后,重新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紧迫的备战节奏所笼罩。胜利带来的信心是真实的,但战后复盘揭示的威胁与魔巢显露的疯狂,更让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昆仑祖脉节点的修复成果已经巩固,新生的地脉组织稳定生长,节点区域的灵气浓度与活跃度提升了近两成,对周边广大区域的灵气环境产生了明显的良性辐射。参与修复的修士们收获颇丰,尤其是对“源初灵光”修复术的理解与掌握,大大加深。
“溯源计划”的第二处目标——“不周祖脉”外围一处次级暗伤的修复筹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有了昆仑节点的经验,这次的准备工作更加细致周全,陆玄也计划投入较少的亲自指导,更多让核心团队在实践中成长。
由陆玄亲自牵头、联盟最顶尖一批强者参与的“天地人共鸣防御网络”理论研讨,已经举行了数次。虽然目前仍停留在概念推演与局部阵法试构阶段,但其宏大的构想与前瞻性,已让参与众人心潮澎湃。这不仅仅是一种防御手段的升级,更可能是一种文明生存与修行方式的深刻变革。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向着积极方向发展时,来自周天星辰之门监测中枢的警报,再次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这一次,并非针对某个具体区域的高能反应,而是一种更加隐晦、更加令人不安的“趋势性”变化。
混沌殿内,银辉长老的投影面色史无前例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悸。
“……道祖,各位大人,”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过去一个月,我们对以洪荒为核心、半径三百个虚空单位内的广袤星域,进行了最高强度的全景扫描与深度分析。结果……很不乐观。”
光幕展开,呈现的是一幅极其复杂的动态星图。星图上,代表洪荒的亮点位于中央,周围是无数的星辰、星云、尘埃带。而此刻,在这幅星图上,有超过七十个分散各处的区域,被标记上了淡淡的、不断明灭的暗红色。这些区域大小不一,分布似乎也没有明显规律,有的在已知的荒芜星域,有的甚至靠近一些与洪荒有间接往来的小型文明疆域边缘。
“这些暗红色标记区域,”银辉长老指着星图,“均检测到异常的‘空间惰化’与‘法则沉寂’现象。具体表现为:该区域虚空背景辐射能级略低于正常值,物质活跃度下降,法则波动变得‘迟缓’、‘粘稠’,仿佛……陷入了某种‘困倦’或‘沉睡’状态。其能量特征,与冥骸裂谷深渊领域消散后,残留的极微弱污染波段,存在高度相关性,但更加分散、更加隐蔽。”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听明白了银辉长老话中的含义。
“你的意思是……”道一真人声音低沉,“魔巢在冥骸裂谷失败后,改变了策略?不再集中力量强攻一点,而是……分散潜伏,在广袤的虚空中,布下了无数个微型的、隐性的‘污染源’或‘沉寂锚点’?”
“目前的数据强烈支持这一推断。”银辉长老点头,“这些‘沉寂锚点’本身或许不具备直接攻击能力,但它们的存在,会像病毒一样,缓慢地‘感染’周围的虚空环境,降低其能量与法则活性,使之更加……‘适宜’深渊力量的渗透与扩张。长此以往,整个洪荒周边的虚空环境,可能会逐渐变得‘迟钝’、‘压抑’,如同被一张无形的、逐渐收紧的大网笼罩。届时,我界与外界(如青木、金石界)的联系可能受阻,虚空航行变得困难,甚至……洪荒本身的‘世界脉动’向外散发的活力,也可能被这张‘沉寂之网’吸收、削弱。”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些‘沉寂锚点’的分布看似杂乱,但经过超级星灵阵列的深层轨迹推演,我们发现,它们隐约构成了一个……以洪荒为中心的巨大、稀疏的球状‘包围网’。而且,这张网的‘网线’(锚点之间的虚空联系)似乎遵循着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深渊法则,正在极其缓慢地‘编织’、‘强化’。”
“这是……慢性窒息。”胧月仙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寒意,“魔巢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从环境层面,一点点扼杀我们。”
辰衍峰主拳头紧握:“好狠毒的计策!如此一来,我们甚至很难找到明确的目标进行打击。这些锚点分散且隐蔽,单个威胁不大,但整体效应可怕。若派兵逐个清剿,耗费巨大,且可能正中对方下怀,分散我们本就紧张的兵力与资源。”
陆玄一直沉默地听着,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星图上那些刺眼的暗红标记。饕餮魔帅果然不甘失败,而且转换策略的速度极快。从正面强攻的“深渊降临”,转为更加阴险、更加长远的“环境侵蚀”。
这确实比直接的攻击更难应对。它不追求一时之功,而是着眼于从根本上改变洪荒所在的“生态位”,让其逐渐陷入孤立、迟钝、衰弱的境地,为最终的吞噬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能追踪到这些‘沉寂锚点’的投放来源吗?”陆玄问。
“很难。”银辉长老摇头,“它们似乎是利用冥骸裂谷之战时,深渊领域崩溃造成的局部空间动荡与法则涟漪作为掩护,通过某种我们未知的、极其隐秘的‘种子播撒’技术,在极短时间内分散投射到广大区域的。目前尚未监测到明显的后续能量输送或控制信号,它们更像是在‘自主休眠’与‘缓慢生长’。”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片已经被悄悄‘污染’的虚空环境,而污染源本身却藏得很深,且处于低活性状态。”陆玄若有所思,“直接大规模清剿不现实,被动等待其发展更是坐以待毙……”
他手指轻轻敲击扶手,殿中只余下这有节奏的轻响。众人屏息凝神,等待道祖的决断。
片刻,陆玄抬起眼帘,眸中混沌气流转,仿佛在推演无穷可能。
“魔巢此计,意在长远,以空间换时间,以环境压本源。那我们,便以‘本源’破‘环境’,以‘活性’克‘沉寂’。”
他看向银辉长老:“立刻调动所有‘深空之眼’及隐秘探测单元,对这些已发现的‘沉寂锚点’进行最高精度的持续监测,记录其变化数据,尤其是其与周围虚空相互作用的细节。同时,扩大扫描范围,寻找可能存在的、尚未激活或未被发现的同类锚点。”
“是!”
“道一、辰衍,”陆玄目光转向二人,“联盟内部,启动‘星火巡天’计划。选拔擅长虚空遁术、隐匿侦查、环境感知的精英修士与星灵族、金石界专家组成特遣小队,装备最新研制的‘法则活性探测仪’与‘微环境净化装置’(基于‘源初灵光’原理简化版)。他们的任务,不是强攻,而是潜入这些锚点区域,进行近距离侦察、数据收集,并尝试进行小范围的、实验性的‘环境净化’与‘法则唤醒’。目标是验证技术,积累经验,并尽可能延缓锚点的‘生长’速度。”
“明白!”二人领命,眼中燃起斗志。这是一种全新的、更加精微的对抗方式。
“胧月、银辉,”陆玄看向两位在法则与星空领域造诣最深者,“你们的核心任务不变,继续深化‘天地人共鸣防御网络’研究。但需将此次‘沉寂之网’的威胁纳入考量。我们的网络,不仅要防御内部的节点,将来或许还要具备向外部虚空延伸、主动净化环境、驱散沉寂的能力。这是更高的要求,但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定当竭尽全力!”
“最后,”陆玄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溯源计划’加速!不仅要修复祖脉暗伤,我们还要主动‘激发’洪荒天地的活力!通知青木大世界与金石界盟友,我提议,在三界交界处的稳定虚空区域,共同建造一座超大型的‘跨界生机共鸣塔’!以三界生命本源与秩序法则为基,持续散发强化版的生机与秩序波动,对抗魔巢的沉寂侵蚀,净化周边虚空环境,并为未来可能的‘共鸣网络’向外扩展,提供一个强大的中心节点和实验平台!”
这个提议石破天惊!建造如此规模的跨界建筑,耗费的资源与心血将是天文数字,涉及的技术与协调难度也极高。但其所蕴含的战略意义,同样巨大无比。
众人先是震惊,随即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远见!不仅仅是被动防御,更是要以我为主,主动塑造有利于己的虚空环境,反向侵蚀魔巢布下的沉寂之网!
“道祖英明!”众人齐声应和,心头的压抑被一股昂扬的斗志取代。魔巢有沉寂之网,我洪荒便要以生机之塔破之!
陆玄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星图,仿佛穿透了那些暗红的标记,看到了那隐藏在无尽黑暗深处的、饕餮魔帅狰狞而焦躁的面孔。
“你想以虚空为棋盘,布下天罗地网?那我便以洪荒为根,生灵为子,铸就通天塔林,与你……对弈这星河!”
命令下达,庞大的联盟再次开动。一支支精干的特遣小队悄然离开洪荒,如同星火,洒向那被淡淡沉寂笼罩的广袤虚空。而三界交界处,关于“跨界生机共鸣塔”的建造计划,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论证与筹备。
与此同时,在青岚界,刚刚从“隔世回响”中恢复过来的姜玄,也接到了陆玄通过道种传来的一些关于“沉寂侵蚀”与“环境净化”的简要信息与思路启发。虽然青岚界的情况与虚空不同,但其本质都是对抗某种使世界“沉沦”的负面力量。姜玄如获至宝,结合自身对生命网络的感悟,开始尝试思考,如何将这种“净化环境”、“唤醒生机”的理念,应用于青岚界更广大的黑暗废墟之中……
师徒二人,再次在各自的战场上,响应着同一种呼唤,对抗着相似的黑暗,以智慧与坚韧,点亮着属于各自世界的、不屈的星火。
而在那至深的黑暗深渊,饕餮魔帅也收到了关于洪荒新动向的零星情报。
“星火巡天?跨界生机共鸣塔?”它咀嚼着这些陌生的词汇,复眼中闪烁着阴冷而警惕的光芒,“反应倒是快……想以生机对抗沉寂?以秩序净化混乱?哼,想法不错,但就凭你们,做得到吗?”
它看向宫殿深处,那团代表着与“腐化之喉”更高层联系、不断蠕动着的巨大肉瘤,发出低沉而怨毒的声音:
“大人,猎物开始挣扎了,而且……挣扎得很有力。看来,我们的‘盛宴’,需要提前准备一些……更刺激的‘调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