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冯征便起身告辞了，他还要去探望其他战士。临走前，他又郑重地对秦晏秋说了句：“好好休息！”
首长一行人离开了，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秦晏秋靠在床头，久久没有言语，显然还沉浸在“冯志远是冯司令儿子”这个巨大信息的冲击中。杨柳也坐在椅子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我的军区司令父亲”这个让她觉得又荒谬又真实的念头。
而此刻，震惊得最外露、最持久的，莫过于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刘。
从冯司令自报家门开始，小刘的眼睛就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直到首长离开，他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我的个乖乖！冯指导员他爹……是冯司令！
小刘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他回想起以前和冯指导员一起训练、一起吃饭、甚至偶尔还敢开他几句玩笑的场景，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紧接着又觉得……呃，好像也挺光荣的。
他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的懵圈状态，久久无法回神。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透过玻璃窗，洒在秦晏秋的病床上。他刚刚喝完杨柳精心熬煮的骨头汤，今天脸色比前几天又好了不少。他看着正弯腰收拾碗勺的杨柳，她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清瘦，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他忽然想起刚醒的时候看到她强自镇定的样子，心里微微一疼，低声开口：“我手术那天……是不是被吓坏了？”
杨柳轻轻“嗯”了一声：“确实有一点。”
那何止是一点？那是天塌地陷的感觉。但她不想多说，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也怕显得自己太过脆弱。她将碗勺放进网兜，准备一会儿去洗。
秦晏秋看着她故作平静的样子，心里更软了几分。他努力的伸过手去抱住杨柳，这个孟浪的行为，让杨柳有些羞涩，“小刘在门口呢。”
秦晏秋不松手，把头靠在杨柳的身上，努力的闻着她身上的清香，让人有些沉醉。“没事，你不叫他，他不会进来的。”说完用手拉了拉杨柳的小手，“小柳，对不起，害你担心受累了。”
杨柳摸摸他的头，“我们是夫妻，不要说这种话，照顾你我甘之如饴。”
“小柳，我是不是耽误你学习了，你明天把书带来吧，我平时也没事，你可以在旁边学习的。”
“嗯，等再过几天吧，你身体再好一点，能够自己下地了再说。”
秦晏秋看杨柳坚持，于是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你刚才不是问我，是不是一点没察觉老冯的身份？”
杨柳转过身，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认真地看向他：“是啊，你俩整天在一起形影不离的，你就一点没察觉他家世不同？”
秦晏秋缓缓摇了摇头，随即又微微颔首，动作因为伤口的牵制而有些迟缓。他笑着说：“说完全没察觉是假的。这小子，平时虽然训练也刻苦，不怕吃苦，但举手投足间，有时候会带出点不一样的东西。用的东西，偶尔流露出的见识，眼界很开阔，不像我们一般农村或者普通工人家庭出来的孩子。我知道他家里条件应该是很不错，至少是知识分子或者干部家庭。”
他收回目光，看向杨柳，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但我以为，也就是个地方上哪个领导家的孩子，想送到部队锻炼锻炼。我是真没想到……”
他轻轻吸了口气，牵动了伤口，眉头微蹙了一下，才继续道，“没想到他家世会这么好，这小子，隐瞒得太深了，嘴也严实，在团里这么久，愣是没一个人知道他的底细。”
他语气里没有抱怨，反而带着一丝赞赏。在部队，靠背景固然能得一时便利，但真正能赢得尊重的，永远是自身的本事和品行。冯志远能做到这一步，说明他不想靠父辈余荫，是想靠自己扎扎实实闯出名堂。
“是啊，”杨柳也感慨地点点头，“要不是这次冯司令主动表明，恐怕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秦晏秋突然一脸坏笑，朝着杨柳说：“等我好了，你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顿，对自己兄弟还藏的这么深。哼，我得好好宰他一顿，到时候咱们得去市里最好的国营饭店，看我不把他喝趴下，让他叫哥。”
杨柳轻轻拍了他的胳膊一下，“你这身体还病着呢，就想喝酒了？先把身体养好吧，冯大哥，腿还断了呢。”
“好好好，媳妇说了算，我们家小柳说了算，不喝不喝。”秦晏秋一改往日形象，冲着杨柳嬉皮笑脸道。
与此同时，在冯志远的单人病房里，气氛则要冷得多。
军区司令冯征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眉头习惯性地蹙着，带着长期居于高位的威严。而他身边，坐着一位气质雍容、穿着得体的中年妇人，正是冯志远的母亲叶晶。
叶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躺在病床上一条腿打着厚重石膏的儿子。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里面是她特意让家里阿姨炖了几个小时的红烧肉，正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到冯志远嘴里。
“慢点吃，慢点，小心噎着。”叶晶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看着儿子消瘦的脸颊和腿上的石膏，眼圈忍不住又红了，“你看看，这才去了多久，就弄成这个样子！那个地方那么危险，老冯你就非要派他去……”
“咳！”冯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妻子的话，脸色严肃，“叶晶同志，你这话说的不对。志远他是军人，军人上战场，保家卫国，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去，这是天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根本，怎么能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就搞特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