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遗殿的空间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叶尘盘坐于温润的混沌玉台之上,手握“源匙”,身心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玄妙状态中。那枚混沌色的晶石与他血脉深处的共鸣达到了极致,如同他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却又独立承载着浩瀚如星海的法则信息。
随着他伤势的迅速恢复与对“源匙”信息的初步消化,他对自己所负的传承与使命,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源匙”的核心功能有三:其一,是作为最高权限的“通行证”与“稳定锚”,可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万法之源”秩序力量的侵蚀与同化,并在特定条件下,开启通往“万法之源”核心所在的通道——那便是叶璇玑推衍中感应到的、冰冷浩瀚意志投射而来的方向。其二,是作为混沌本源的“共鸣器”与“放大器”,能极大增幅叶尘的混沌之力,并引动更深处、更原始的混沌法则呼应。其三,便是那混沌遗念提到的“契约”载体,其中蕴含着战魔与“万法之源”在最终之战前,关于纪元走向的某种未完成的“赌约”或“协议”条款,具体内容晦涩难明,似乎需要特定条件或双方接触才会触发。
“看来,与‘万法之源’的最终对决,并非简单的你死我活,还涉及到这份古老的‘契约’……”叶尘若有所思。这或许是一线生机,也或许是更深的陷阱。
除了“源匙”本身,那混沌遗念消散前融入他体内的星光碎片,也带来了宝贵的馈赠。那是关于混沌本质更古老的认知,以及一些失传的、关于运用混沌之力进行防御、遁术、乃至小范围“创造”与“演化”的粗浅法门雏形。这些知识极大地拓宽了他的眼界,也让他对《九转神魔诀》后续的修炼方向,有了模糊的感应。
当最后一丝星光碎片被彻底吸收融合,叶尘的状态不仅完全恢复,修为更是因吸收了部分混沌遗泽和经历了三重极限考验,稳固在了第六转中期,神魔法相愈发凝实威严,混沌领域的范围与掌控力也提升了一大截。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混沌流转,深邃如渊。起身,对着空旷的大殿,对着混沌遗念消散的方向,再次郑重一礼。
“前辈所托,晚辈铭记。混沌不绝,希望不灭。”
礼毕,他转身,目光投向空间边缘那片朦胧的、通往外界归墟的混沌光晕。是时候离开了。叶灵儿她们还在等待,叶家乃至整个北域的局势也需要他回去稳定,净天盟的阴影更需尽快应对。
他握紧“源匙”,心念微动。源匙散发出温和的混沌波动,与这片遗殿空间产生共鸣。前方的混沌光晕自动分开,显露出一条相对稳定的、泛着微光的通道。
叶尘迈步踏入。
通道并不长,很快,他便重新感受到了归墟之地那特有的、混乱而压抑的气息。他出现在之前跳入的那个巨大坑洞——“归墟之眼”的边缘,脚下依旧是那片镜面般的灰黑大地,四周矗立着十二根残破的“都天神煞柱”。
回头望了一眼那深不见底、依旧散发着混沌与寂灭波动的坑洞,叶尘不再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进来的大致方位,展开身法飞掠而去。
拥有“源匙”在手,他感觉自身与这片归墟之地的“排斥感”降低了许多,混沌领域展开也更加顺畅,对混乱时空的抵抗力显着增强。那些游荡的“影”似乎也本能地对他更加忌惮,远远感应到他的气息便自行退避,不敢靠近。
归程似乎比来时顺利了许多。叶尘一边赶路,一边继续熟悉着新获得的力量与知识,尤其是尝试以“源匙”为媒介,更精细地操控混沌领域,尝试小范围地抚平周围过于狂暴的空间乱流,效果显着。他甚至能模糊感应到之前与“影”战斗时残留的一些能量印记,循着这些印记反向而行,路线更加清晰。
然而,就在他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扭曲、仿佛凝固了时光的“水晶森林”废墟,即将抵达记忆中外围区域时,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汗毛倒竖的危机感,骤然自心底升起!
并非来自那些“影”,也非来自混乱的环境,而是一种……精心布置、蓄谋已久的杀机!
他猛地停下身形,混沌领域瞬间收缩至周身三丈,神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向四面八方。
“咦?竟然能提前感应到?不愧是混沌血脉,感知倒是敏锐。”一个略带讶异、却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前方的水晶巨柱阴影后传来。
紧接着,左右两侧,以及身后,又接连响起了三道同样冰冷、气息各异的声音:
“可惜,敏锐也改变不了结局。”
“主上算无遗策,料定你取得源匙后,必循原路返回。”
“此地,便是为你选好的……葬身之所。”
四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方位缓缓浮现,呈合围之势,将叶尘困在了这片相对开阔的水晶森林空地中。
叶尘眼神冰冷,扫视来人。
前方那人,一身暗金色长袍,面容笼罩在一层流动的灰色雾气之下,看不清真容,气息渊深似海,竟达到了武皇中期!他手中托着一枚不断旋转的灰色水晶球,球内仿佛封印着一片微缩的、不断崩灭又重组的星空,散发出浓郁的寂灭与混乱的时空波动。
左侧之人,身形矮小佝偻,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骷髅头的骨杖,杖身缠绕着漆黑如墨的锁链,气息阴冷诡谲,同样是武皇初期,周身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死亡与诅咒气息。
右侧之人,则是一名身材魁梧、仿佛由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汉,他赤裸着上身,肌肉贲张,皮肤上烙印着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文,双眼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气息狂暴炽烈,也是武皇初期,走的是纯粹的毁灭与力量路线。
身后之人,最为诡异,她(或它)仿佛没有实体,只是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暗影,勉强能看出女性轮廓,气息飘忽不定,介乎于虚实之间,散发着强大的精神干扰与幻术波动,修为同样是武皇初期。
四名武皇!而且显然是早有准备,在此地布下陷阱,专为伏击他而来!
“净天盟……好大的手笔!”叶尘声音森寒。他立刻明白,这必然是净天盟的后手!叶冥只是明面上的“引导者”,真正的杀招,或许早在他进入归墟之前,就已经埋伏在了归墟的出口附近!对方算准了他获得源匙后会返回,也大概推断出了他的返回路线!
“交出‘源匙’,束手就擒,或许可以让你少受些‘净化’之苦。”前方那暗金长袍的武皇中期强者,灰雾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锁定叶尘。
“就凭你们四个?”叶尘冷笑,心中却警惕到了极点。四名武皇围攻,其中还有一个中期,且在这归墟之地,对方显然有所准备,地利不在自己这边。
“困兽犹斗。”矮小佝偻的诅咒巫师发出沙哑的笑声,骨杖一顿,“启阵!”
话音落下,四人同时将手中之物按向地面或虚空!
暗金长袍强者手中的灰色水晶球光芒大放,一道道灰白色的光线射向四周的水晶巨柱!那些沉寂的水晶巨柱仿佛被激活,内部浮现出复杂的寂灭符文,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了一个笼罩方圆数里的巨大灰色光罩,将这片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光罩内,时空变得异常粘稠、混乱,寂灭之力弥漫,极大地压制着叶尘的混沌领域和行动能力!
“寂灭时空牢笼!”叶尘心中一沉。这阵法不仅封锁空间,更扭曲时间,削弱他的优势。
与此同时,诅咒巫师口中念诵起艰涩古老的咒语,漆黑的锁链如同活物般从骨杖中窜出,钻入地下。下一刻,叶尘脚下的灰黑大地骤然变得松软、泥泞,无数只由污秽能量构成的漆黑手臂伸出,抓向他的双脚,更有无形的诅咒之力如同毒蛇,试图钻入他的识海,侵蚀他的神魂!
“死亡泥沼·灵魂凋零!”
那黑曜石巨汉则仰天咆哮,身上暗红符文亮起刺目光芒,他双拳对撞,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毁灭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开来,所过之处,连那些坚硬的水晶巨柱都表面龟裂!纯粹的物理与能量毁灭,简单粗暴,却威力绝伦!
“崩灭狂潮!”
最后的暗影幻术师,身形彻底融入周围的光影之中,无声无息。叶尘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阵模糊,无数幻象丛生,有亲友惨死的画面,有自身道心崩溃的景象,更有无尽诱惑的低语在耳边回响,试图扰乱他的心神,制造破绽!
“万幻心狱!”
四大武皇,配合默契,阵法、诅咒、强攻、幻惑,四重杀招同时降临,封死了叶尘所有退路,要将他瞬间绝杀于此!
面对这绝杀之局,叶尘眼中混沌神光爆闪到了极致!
他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
“源匙……共鸣!”
他低吼一声,体内混沌之力疯狂涌入手中的混沌晶石“源匙”之中!源匙骤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股源自混沌本源的、至高无上的威严气息轰然爆发!
“嗡——!”
以叶尘为中心,那“寂灭时空牢笼”形成的灰色光罩剧烈震颤,竟出现了道道裂纹!源匙对寂灭之力的克制与净化效果,开始显现!
同时,叶尘背后的神魔法相彻底显化,高达三百丈的法相发出无声的咆哮,混沌领域在源匙的加持下,强行撑开,将脚下的“死亡泥沼”净化,将无形的诅咒之力驱散,更是硬生生顶住了那“崩灭狂潮”的冲击!
至于那“万幻心狱”,叶尘神魂经受过混沌遗泽洗礼,又手持源匙,灵台一片澄澈,那些幻象与低语如同清风拂面,难以撼动他分毫!
“什么?!”四名净天盟武皇同时色变。他们没想到叶尘刚刚获得源匙,就能发挥出如此威能,更没想到源匙对寂灭之力的克制如此明显!
“他刚得源匙,运用必然生疏,合力强杀!”暗金长袍强者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同时双手结印,灰色水晶球中飞射出无数道灰白色的寂灭之矛,如同暴雨般射向叶尘!
其余三人也立刻变招,诅咒巫师召唤出庞大的骸骨魔像,黑曜石巨汉化作一道燃烧的流星冲撞而来,暗影幻术师则凝聚出无数虚实难辨的影刃,从各个死角袭杀!
“来得好!”叶尘战意沸腾,手握源匙,他感觉自身与这片天地的混沌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他不再被动防御,神魔法相挥动巨拳,携带着开天辟地般的混沌拳意,悍然迎向四大武皇的围攻!
拳印与寂灭之矛对撞,与骸骨魔像硬撼,与毁灭流星交锋,与无数影刃绞杀!
混沌与寂灭,秩序与混乱,在这片被封锁的水晶森林中,展开了最激烈的碰撞!能量风暴不断肆虐,将周围的水晶巨柱成片地粉碎!
叶尘以一敌四,虽处下风,却凭借源匙加持的混沌领域和强悍的神魔体,硬生生扛住了!他且战且退,不断以混沌之力消磨着寂灭牢笼,寻找破阵而出的机会。
暗金长袍强者越打越是心惊。叶尘的韧性远超预估,源匙的威力也超出了情报描述。久战不下,若是引来归墟深处其他不可测的变化,或是让叶尘找到机会破开牢笼遁走,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对同伴传音道:“不能再拖了!动用‘那个’!务必一击必杀,夺取源匙!”
其余三人闻言,皆是身躯微震,但随即眼中也露出决绝之色。
四人同时暴退,脱离战圈,呈四角方位将叶尘围在中间。他们各自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与寂灭道则的鲜血,同时双手结出同一个复杂、古老、充满不祥气息的印诀!
“以我精血,奉为祭品!”
“恭请主上……降下‘秩序之裁’!”
四人齐声低喝,声音重叠,带着一种狂热而疯狂的献祭意味。
随着他们的施法,四人喷出的精血在空中融合,化作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暗红色逆十字印记!印记中心,一点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绝对黑暗迅速扩大!
一股远超叶冥当时引动的、更加浩瀚、更加冰冷、更加无情的恐怖意志,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轰然降临!牢牢锁定了叶尘!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投影或一丝力量,而是“万法之源”隔着无尽虚空,以四名武皇为祭品和坐标,降下的……一道真正的“秩序审判”!
叶尘瞬间感觉如坠冰窟,周身时空仿佛彻底凝固,连思维都变得迟缓。手中的源匙剧烈震颤,发出急促的嗡鸣,自主爆发出最强的混沌光华护主,但在这道纯粹的“秩序审判”意志面前,依旧显得摇摇欲坠!
逆十字印记中心的绝对黑暗,化作一道纤细却仿佛能贯穿诸天万界的灰白色光束,无视了空间距离,朝着叶尘的眉心,缓缓“点”来!
所过之处,一切色彩、声音、能量、乃至“存在”的概念,都在被“净化”、被“抹除”!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这是真正触及规则层面的抹杀!
生死,只在刹那!
(第三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