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这是付豪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也是最清晰的感受。
不是那种尖锐的、局部的刺痛，而是弥漫在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缝里的，那种深沉的、如同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乱组装起来的酸软和钝痛。
喉咙里火烧火燎，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破洗衣机，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他费力地睁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低矮的、刷着白灰的天花板，一盏老式的、蒙着灰尘的节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陈旧书籍和金属保养油的味道。
这里不是家，也不是医院。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回应他的是一阵触电般的酸麻和更深的无力感。
他想调动体内那熟悉的力量，那曾经如臂指使、奔流不息的能量河流，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不是枯竭，不是沉寂，而是一种更彻底的……被剥离感。
仿佛支撑他世界的,某根核心支柱，被人连根抽走了。
“蚀源散”……龙局那张疲惫而愧疚的脸……“博士”那令人作呕的微笑……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带着冰冷的绝望。
他真的……失去了所有力量。从一个能徒手捏碎能量刃、隔空伤敌的“非人”存在，变回了……一个连动动手指都费劲的普通病号。
不，甚至比普通病号还不如。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操……”一声沙哑的、几乎不像他自己的低骂,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
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差点没听清。
“哟，醒了？”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付豪艰难地偏过头，看到夜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旧桌子旁，手里拿着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那对幽蓝色的短刃。
她看起来也有些疲惫，眼底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神依旧锐利得像刀子。
“我还以为你得睡到地老天荒呢。”夜莺放下短刃，拿起桌上的一个保温杯走过来，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喝点水，加了点葡萄糖和电解质。你现在这状态，比林黛玉还林黛玉。”
付豪想自己抬手接，却发现手臂沉得像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
他只能就着夜莺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微甜的温水。
水流过喉咙，带来一丝清凉，却无法驱散那股源自骨髓的虚弱。
“我……睡了多久？”付豪的声音依旧沙哑。
“三天。”夜莺把杯子拿开，随手放回桌上，“‘蚀源散’锁死了你的能量本源，兴奋剂的副作用,又透支了你这凡人躯壳的潜力。没死就算你命大。”
三天……念瑶……
一股强烈的焦虑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付豪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龙局……山鹰他们……”他急切地问，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龙胖子被软禁了，家也被抄了，老婆孩子下落不明。基地内部正在‘大扫除’，你那些明面上的关系基本都断了。”
夜莺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山鹰和他那几个铁杆弟兄反应快，提前溜了，现在跟我单线联系，算是转入地下了。哦，对了，你家里那边，龙胖子最后时刻安排了人加强守卫，暂时安全，但你老婆快急疯了，联系不上你，也联系不上龙局。”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付豪的心上。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他不仅失去了力量，成了累赘，还连累了战友，让家人陷入担忧，女儿更是落入敌手……
巨大的挫败感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闭上眼睛，牙关紧咬，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夜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付大高手，以前仗着能拳头碎大石，现在拳头软了，就连脑子也不会转了？”
付豪猛地睁开眼，看向她。夜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分明写着“别跟个娘们似的自怨自艾”。
一股无名火突然从心底窜起。不是对夜莺，而是对自己。
是啊……他在干什么？躺在这里像个废物一样哀叹命运不公？
念瑶还在敌人手里，龙局的家人生死未卜，一瑶在家里担惊受怕……他哪有时间在这里,沉浸在失去力量的痛苦里？
了尘师傅的信让他明悟，他的力量根源，从来就不仅仅是那些能量！
他的意志，他的经验，他的责任，才是他真正的基石！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动荡。
他看向夜莺，眼神里的迷茫和痛苦,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坚定所取代。
“我……现在情况具体怎么样？”他问，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力量。
夜莺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快速调整有些意外，随即说道：“我们现在在城北老区的一个安全屋，绝对干净。外面，‘暗影’和某些被惊动的官方力量都在找我们，还有你。龙局那边，山鹰在想办法接触，但难度很大。你女儿……暂时没有更坏的消息，‘博士’那边似乎把她当成了贵宾，至少在‘钥匙’发挥作用前，她应该是安全的。”
付豪默默听着，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忽略掉身体的抗议。
失去能量感知，他还有逻辑，还有前世在无数绝境中,磨砺出的分析和判断力。
“我们现在能动用的资源有多少？”他问。
“我这边，一些见不得光的渠道和几个信得过的‘清洁工’朋友。山鹰那边，大概五六个人，都是好手，但装备和情报受限。钱有一些，但不多。”夜莺掰着手指算.
“总结一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情报……也就比我一个人单干强点。”
付豪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听起来……真够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