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故影牵心忆旧险，慈母舍身陷危局
地窖的火塘噼啪作响，映得沈清辞母亲的脸忽明忽暗。老陈“去窑洞报信”后，她望着墙壁上那道“凤”字刻痕，指尖轻轻抚过，像是触碰着二十年前的风霜，声音低哑地开了口：“清辞，娘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清辞挨着她坐下，萧彻等人默契地退到火塘另一侧，只留母女俩在暖黄的火光里相对。
“那年你刚满四岁，梳着两个羊角辫，总爱抢你爹的墨锭画凤凰。”母亲的声音带着笑意，眼底却泛起水雾，“你爹是西域的‘守矿使’，专管寒月矿的安全，那时候四族还和睦，矿上的回纥工匠会给你做糖人，鸾鸟族的姐姐会教你吹骨笛，影族的小孩总爱跟你抢烤羊肉……”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是陷入了某种挣扎：“可安稳日子没过多久，烛龙的人就来了。他们伪装成商队，夜里偷偷挖铁矿，被你爹发现了。你爹性子倔，带着矿兵去拦，结果……”
火塘的火星溅起，落在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那天矿道塌了，你爹为了救两个影族矿工，被埋在了里面。我抱着你赶到时，只挖出他染血的佩刀，刀鞘上刻着的凤凰，跟你现在戴的木牌一模一样。”
沈清辞的心猛地揪紧——原来父亲不是病逝，是为护矿牺牲的。
“烛龙的人没找到铁矿，就把主意打到了我们母女身上。”母亲的声音发颤，“他们说，沈家女人的血能打开矿底的秘库，逼我跟他们走。我抱着你躲进矿道的暗格，三天三夜没敢出声，你饿极了，就啃我衣角，却一声没哭……”
她低头看着沈清辞的手，那双手纤细却有力，此刻正紧紧攥着木牌：“后来是老陈赶着骆驼来救我们，他把你藏在货箱里，上面堆满了羊皮，我则故意引着烛龙的人往相反的方向跑。他们的箭射穿了我的肩膀，我滚下斜坡时，手里一直攥着给你做的小布凤凰，怕它沾了血，你以后不认得……”
“娘……”沈清辞的声音哽咽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母亲擦掉眼泪，笑了笑，“可老陈命大，带着你跑出了西域，送回了江南。我被烛龙抓了，他们没杀我，说留着我的血还有用，就把我关在寒月矿的水牢里，一关就是十六年。”
水牢？沈清辞想起暗河底那些冰冷的石壁，浑身发冷。
“他们逼我写信骗你回来，我不肯，就天天灌我蚀骨药，让我浑身没力气，却死不了。”母亲挽起袖子，胳膊上布满了细密的疤痕，“可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的。你爹的刀，沈家的骨血，都不会让你忘了西域的事。”
话音刚落，地窖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陈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惨白：“不好了！烛龙的人……他们找到这儿了！”
众人瞬间警觉，萧彻拔刀护住火塘，楚红妆的长戟抵住地窖门，石敢当则将铁网往入口处挡。
“怎么会这么快？”沈清辞急问。
老陈瘫坐在地上，指着母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我报的信！他们说，只要把你们交出去，就放我回关内，还……还能给我儿子治病……”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烛龙的诱饵！所谓的“秘密通道”“踏沙板”，全是引他们现身的幌子！
地窖门“轰隆”一声被撞开，骨使带着十几个戴青铜面具的手下冲进来，黑洞洞的弩箭直指沈清辞：“沈姑娘，别来无恙？你娘没告诉你，她的命还捏在我们手里吗？”
母亲突然站起来，挡在沈清辞身前，尽管身形虚弱，脊背却挺得笔直：“骨使，有什么冲我来，放我女儿走！”
“放她走？”骨使冷笑，手里把玩着个水晶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你当我不知道？凤凰灵核的线索，只有她能解开。你女儿的血，可比你的金贵多了。”
他突然将水晶瓶扔向沈清辞，萧彻挥刀劈开，液体溅在火塘边的木板上，瞬间腐蚀出个大洞——竟是浓缩的蚀骨瘴！
“抓住她！”骨使下令，手下立刻扑上来。萧彻的长刀与弩箭碰撞出火花，楚红妆的长戟挑飞两个面具人，石敢当的铁网罩住了地窖入口，却挡不住从两侧窑洞钻进来的影煞！
混乱中，母亲突然抓住沈清辞的手，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掌心，低声道：“这是你爹藏的矿道图，能通到秘库。记住，灵核不在矿里，在……”
话没说完，一支毒箭突然射向沈清辞后背！母亲猛地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
“娘——！”
毒箭穿透了母亲的肩膀，箭尾的烛龙图腾在火光中狰狞毕露。骨使趁机甩出锁链，缠住了沈清辞的脚踝，将她往地窖外拖。
“清辞！跑！”母亲用尽最后力气扑向骨使，死死抱住他的腿，“别管我！去找四族……”
骨使暴怒，一脚踹在母亲胸口，她像片叶子般摔在火塘边，额头撞在石头上，血流了满脸，却依旧睁着眼睛，望着沈清辞被拖走的方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娘！”沈清辞被锁链拖在地上，指甲抠进沙里，留下道道血痕。她看着母亲倒在火塘边，看着萧彻被影煞缠住无法脱身，看着石敢当的铁网被砍破，楚红妆为了护她被弩箭射中手臂……
绝望像蚀骨瘴般钻进心底。
骨使的手下将她架出地窖，外面的风沙更大了，迷魂沙在风中旋转，像无数只鬼爪。沈清辞被按跪在沙地上，骨使蹲在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向地窖方向：“看到了吗？反抗我的下场，就是这样。你娘的命，你朋友的命，都在你手里。”
地窖里传来石敢当的怒吼，萧彻的刀啸，还有影煞的嘶吼，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沈清辞闭上眼，掌心那卷矿道图被血浸透，母亲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在耳边回响：“灵核不在矿里，在……”
她知道，母亲是故意用身体挡箭，故意抱住骨使的腿，故意给她争取逃跑的时间——可她没能跑掉。
“说不说？”骨使的刀抵住了她的咽喉，“凤凰灵核在哪？”
沈清辞睁开眼，风沙迷了她的眼，却挡不住眼底的决绝。母亲用命换的生机，她不能白白浪费。哪怕身陷囹圄，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要活下去，带着母亲的嘱托，带着父亲的遗志，找到灵核，毁掉烛龙的阴谋。
可眼下，锁链勒着她的脚踝，毒箭指着她的心脏，地窖里的同伴生死未卜，母亲的身影倒在火光中……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
骨使的刀又逼近了一分，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迎着骨使阴鸷的目光，缓缓开了口：“灵核在哪，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先让我看看，我娘……是不是还活着。”
她赌了。赌母亲在骨使眼里还有利用价值，赌自己还有时间寻找转机。
风沙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沈清辞望着地窖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母亲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那背影瘦弱，却比寒月矿的黑石还要坚硬。
母爱从来不是软肋，是绝境里最锋利的铠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