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归途、吴邪与半截尾巴
崩塌声如同巨兽的垂死咆哮，从身后滚滚追来。巨石砸落，弱水倒灌，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分崩离析。张起灵夹着我，在剧烈摇晃的墓道中疾驰，他的速度极快，但步伐依旧稳健，总能间不容发地避开坠落的石块和裂开的地缝。
我被他箍在臂弯里，颠簸得厉害，僵痛的尾巴随着奔跑一下下蹭在他的衣服上，带来一阵阵钻心的抽痛。我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冷气，龇了龇牙。
奔跑中的张起灵似乎察觉到了，手臂的力道微微松了些，将我往上托了托，让我的尾巴悬空，避免了摩擦。他甚至抽空低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少了之前的杀伐之气，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确认我还活着。
墓道出口的光线越来越近，是那种清冷的、属于后半夜的月光。当我们终于冲出盗洞，重新呼吸到带着草木清甜气息的空气时，身后的山体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彻底塌陷下去，扬起漫天尘土。
张起灵停下脚步，将我放在地上，自己则拄着刀，单膝跪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缕鲜红。他伤得很重，之前的战斗和最后的爆发，几乎榨干了他。
我甩了甩沾满灰尘的毛发，也感觉浑身像散了架，尤其是那截尾巴，末端依旧麻木，带着一种古怪的冰凉感。我尝试着动了动，只有根部能轻微摇晃，那半截像是别人的东西，吊在那里。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折腾了一夜，快天亮了。
张起灵调息了片刻，缓缓站起身。他走到我面前，蹲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我那截僵硬的尾巴。他的指尖很凉，但动作异常小心，仔细检查着那层尚未完全化去的薄薄黑冰和失去生机的皮毛。
“阴煞入骨，”他得出结论，声音低沉，“需要时间化解，可能会……秃一块。”
秃一块？！
我浑身的毛差点又炸起来！对于一只猫，尤其是我这样英俊神武的黑猫，尾巴秃一块简直是奇耻大辱！我抬起头，用我那双（自认为）充满了控诉和委屈的碧绿眼睛瞪着他。
张起灵看着我，沉默了几秒，然后……他伸出手，非常轻、非常快地，用指节蹭了蹭我的下巴。
“能活下来，就好。”
他说完，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略带笨拙的安抚只是我的幻觉。“回去。”
他迈步向杭州城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晨曦中显得有些单薄，却依旧挺直。
我愣在原地，下巴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下轻蹭的触感。半晌，我才“喵”了一声，迈着三条半腿（加上一条半残的尾巴），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算了，看在他承认我立功并且态度尚可的份上，秃就秃吧，反正毛还能长。吴邪那里的小鱼干得加倍补偿才行。
……
当我们这一人一猫，带着满身狼狈和伤痕，悄无声息地翻进吴邪铺子的后院时，天已经大亮了。
吴邪果然一夜没睡，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在院子里焦躁地踱步，嘴里念念叨叨：“……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去！死闷油瓶！电话也打不通！胖子怎么还没到……”
然后，他就看到了推开院门的张起灵，以及跟在他脚边、尾巴异常耷拉着的我。
“小哥！”吴邪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看到张起灵苍白的脸色和衣襟上的血迹，脸色瞬间变了，冲过来扶住他，“你受伤了？！严不严重？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又落到我身上，更是吓了一跳：“小祖宗！你这尾巴怎么了？！怎么僵了？！”
他蹲下来，想碰又不敢碰我的尾巴，一脸的心疼和焦急。
张起灵由他扶着，简短地回答：“遇到了点麻烦，解决了。”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正用脑袋蹭吴邪裤腿讨要安慰的我，补充道，“它……帮了忙。”
吴邪愣了一下，看看张起灵，又看看我，眼神更加复杂了，有后怕，有庆幸，还有满满的心疼。“你们……真是……”他叹了口气，赶紧把张起灵往屋里搀，“快进去，我拿了医药箱！小祖宗，你也进来，我给你看看尾巴！”
我被吴邪小心翼翼地抱起来，他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张起灵逞强，一边心疼地检查我的尾巴。张起灵沉默地跟在后面，听着吴邪的唠叨，没有反驳。
阳光暖暖地照进院子，驱散了墓穴带来的阴冷。铺子里飘出早餐的香气。
我窝在吴邪怀里，看着走在前面的张起灵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又感受了一下自己那半截不争气的尾巴。
嗯，虽然尾巴秃了一块，但这次冒险，好像……也不亏。
至少，下次张起灵再想一个人偷偷下墓，得先问问我的爪子同不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