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周良宇书记一句轻描淡写的“不太适合”，就决定了范文龙的结局。话音落下后，整个东海省委一号会议室一片寂静。
对范文龙的处理，就这样定了下来，干脆利落，不留情面。
刚才还和范文龙称兄道弟的商务厅厅长宋建业，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周书记下一句就提到自己。
而巡视组剩下的副组长李乾等人，更是脸色惨白。他们知道，范文龙完了，他们也跟着完了。接下来的清算，谁也躲不过。
他们完了。
但所有人都清楚，事情还没完。处理完一个，就该轮到另一个了。
安静片刻后，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投向了那个一直安坐的年轻人。
秦川。
这一刻，再也没人敢小看他。
众人的眼神复杂，有敬畏，有羡慕，也有藏不住的害怕。
就是这个年轻人，在大家以为他输定了的局面下，先是交出一份认罪书，把自己打造成了为改革牺牲的形象。接着，又用一个问题，把审问他的人直接问得哑口无言。这种心计和手段，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现在都明白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秦川的目标不是在别人的规则里求生，而是要自己定规则。
现在，他成功了。
主席台上，周良宇书记脸上刚才的严肃慢慢散去。当他的目光落在秦川身上时，已经变得温和，满是欣赏，像是一位严厉的老师，终于看到了自己得意的学生，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同志们，”周良宇书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温和了许多。
会议室的气氛也缓和下来。刚才还很紧张，现在，大家都在等书记接下来的话。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周良宇缓缓拿起桌上那份看过两遍的秦川的报告，动作很轻，像是在拿一件珍宝。
他将报告举到众人面前，没有看稿，却像是把里面的每个字都刻进了心里。
“但是，批评不是目的，指出问题也不是终点。”
周良宇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在会议室里回荡。
“我们更要看到，在这种压力和构陷下，我们的一线干部里，还是有好同志站了出来。他们敢担当，会思考，也勇于创新！”
他这话一出，陈岩和王振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成了！
这性质，算是被周书记彻底给定下来了！
那不是调查，那是构陷！
周良宇的目光仿佛看到了远在江州、正被脏水泼身的那个年轻身影。
“秦川同志在工作方法上，可能为追求效率有些瑕疵，”周良宇的话锋一转，却不是批评，而是更深的肯定，“但是，他心里装的，是高新区的发展，是江州的进步，是我们整个东海省的未来！”
角落里，负责会议纪要的女实习生林溪，已经忘了记录。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川的侧脸，手里的笔被攥得很紧。
他……他被书记表扬了！
她心里很激动，脸颊也有些发烫，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在座的各位，很多都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你们扪心自问，在你们年轻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过那么一刻，为了干成一件事，为了不辜负人民的期望，而选择过走捷径吗？”
周良宇的反问，让在场不少老干部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古人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周良宇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引用这句名言，把秦川的行为，直接拔高到了为国为民的高度。
“这种为了大局，不计个人荣辱得失的担当，在现在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风气里，太宝贵了！”
“对这种精神，我们不仅不能用老规矩去打击压制，更要大力提倡，重点保护！”
“砰！”
周良宇猛地一拍桌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用目光环视全场，然后，将目光锁定在坐在前排，神情有些激动的省委宣传部长钱振声身上。
“钱部长！”
“到！”宣传部长钱振声立刻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
“我给你一个任务！”周良宇的声音，语气坚决。
“我提议，你宣传部牵头，立刻组织部里最好的笔杆子，组成一个专题小组！”
“去江州！去高新区！给我去深入挖掘这次事件背后体现出的高新精神！”
“什么叫高新精神？”周良宇自问自答，声音洪亮，“那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亮剑精神！那就是为了发展，敢于向一切不合理的旧规矩说不的斗争精神！那就是我刚才说的，‘苟利国家生死以’的担当精神！”
“你们要把秦川同志的这份报告，作为我们下一阶段，全省干部思想解放大讨论的学习材料！给我原文刊发！全文转发！”
“我要让全省的每一个干部，都好好看一看，好好学一学！”
周良宇走到会议桌前，俯下身，用那双眼睛，扫视着在场所有被他这番话惊呆了的委员们。
最后，他用一句有力的反问，为秦川的行为，做出了定论：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为人民服务！”
“——到底什么，才是对党，对这个国家，彻底的忠诚！”
话音落下，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一次，没人再犹豫观望。
陈岩、王振廷，还有那些改革派的委员们，带头起立，用力的鼓掌！
就连刚才还在观望的中间派，甚至是几个保守派的老委员，短暂迟疑后，也跟着站起来鼓掌，神情复杂又释然。
他们知道，东海省的天，从这一刻起，真的要变了。
在这片热烈的掌声中，那个始终被各种目光包围的年轻人，终于动了。
秦川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没看任何人，脸上没有骄傲或得意。他只是面向主席台，对着那位为他正名的老人，平静又郑重的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领受，是承诺，也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