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小城的轮廓。城墙不高，用巨大的黑石垒砌而成，饱经风霜，显得粗犷而坚固。
城门口往来的人流不多，大多是裹着厚厚兽皮、气息彪悍的北地修士和凡人。城头飘扬着一面绣着某种雪地异兽的旗帜，标识着这是某个依附于北域大宗的小城。
“前面是‘黑石城’，算是北域一个不小的补给点。师姐，要不要下去稍作歇息？顺便看看能不能打探点消息？这一路埋头赶路，也不知外面乱成什么样了。”
何琳略一沉吟。她本心更倾向于尽快赶回太和山，但陆幼安所说也是实情。
“也好。”
两人在城外无人处按下遁光，收敛了气息，如同两个寻常的丹元境散修，步行走入了黑石城。
城内比外面看起来要热闹一些。街道由青石板铺就，积雪被踩实成了冰壳，路两边大多是低矮的石屋，挂着厚厚的兽皮门帘抵御风寒。空气中弥漫着烤兽肉的焦香、劣质酒水的味道以及一种北地特有的矿石混合冰雪的气息。
陆幼安熟练地在几个摊位前询问着价格，何琳则安静地跟在后面，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周遭环境，实则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收集着各种信息。
洞虚境的神念感知远超神变，即便刻意收敛，也如同高维俯瞰低维，各种声音、情绪、能量波动都清晰地映射在她神魂之中。
“……听说了吗？碧落神庭出大事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酒气和刻意压低的兴奋，从不远处一个售卖烈酒的摊位旁传来。
陆幼安正在跟一个摊主讨价还价几块品质一般的冰魄石，闻声耳朵微微一动，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何琳的目光也看似无意地扫过那声音的来源——是两个穿着破旧皮袄、修为在丹元后期的散修，正就着一小坛子劣酒低声交谈。
“什么大事？还能比昊天宗和凌霄剑宗打生打死更大？”另一个声音带着不信。
“嘿！格局小了！”沙哑声音的主人灌了口酒，抹了抹嘴，“是碧落神庭——碧落天！听说他们一门压箱底的上古神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了！”
“嘶——真的假的？”同伴倒吸一口凉气，“碧落天啊！那可是龙潭虎穴！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
“千真万确！消息都传开了！碧落神庭这次是暴跳如雷，听说几个负责看守藏经阁的长老禁锢了神魂，整个神庭领地都戒严了，悬赏的力度前所未有！”沙哑声音说得唾沫横飞，“啧啧，那可是上古神通啊！上一次他们碧落神庭有神通外流，怕不还是千年前那次吧？”
“千年前？你是说……那个‘法天象地’？”同伴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向往，“我的天，那可是传说中能身化万丈、力拔山河的顶级大神通啊！难道这次丢的也是这个？”
“叫什么名儿不清楚，碧落神庭捂着，只说是一门强大秘术。”沙哑声音神秘兮兮地压低，“但肯定不是‘法天象地’，那玩意儿千年前就丢了，听说流落到了东域外海，再没消息了。这次丢的，是另一门！”
“了不得……了不得啊……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昊天宗凌霄宗刚折腾完，碧落神庭又后院起火……也不知是谁干的，胆子太肥了……”
两人的交谈还在继续，充满了各种添油加醋的猜测和惊叹。
陆幼安已经丢下几颗下品灵石，拿走了那几块聊胜于无的冰魄石，转身看向何琳。两人眼神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
碧落神庭失窃？上古神通？堪比“法天象地”？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也太巧了。
五百年前方玄辰得到机缘，抢到一门上古大神通，被人追杀，最终也没能回到太和派。
没想到这门神通竟然是从碧落神庭流露出来的。
这千年之后，竟然又有同等级别的神通被盗？碧落神庭的藏经阁是筛子吗？
何琳清冷的眉宇间也掠过一丝凝重。碧落神庭作为北域圣宗，底蕴深厚，藏经阁守护必然森严无比。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一门上古神通，这盗贼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其目的为何？
仅仅是贪图神通本身？
还是另有所图？
最关键的是，这盗贼如今身在何处？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两人刚刚因离开寒渊而略微放松的心情。一股无形的危机感悄然弥漫。
何琳传音道：“此地不宜久留。消息在此地散播，源头未必干净，即刻离开。”
陆幼安深以为然，两人不再耽搁，匆匆向城外走去。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那嘈杂的兽骨棚户区时，何琳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的神念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一闪而逝的窥探感。心下暗叹，麻烦了！
她不动声色，甚至没有立刻用神念去反向追踪——过强的探查反而会打草惊蛇。她只是将这份异样记下，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得更加完美无瑕，如同融入环境的冰雪。
陆幼安敏锐地察觉到师姐气息的瞬间变化，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何琳微微摇头，传音道：“有‘眼’。出城再说。”
两人加快脚步，很快便走出了黑石城那厚重的城门。城外寒风依旧，但脱离了那混乱的人气，反而让何琳的感知更加清晰。
“有人在通过某种方式，远距离感应我的位置，或者……感应所有洞虚的位置。”何琳的声音直接在陆幼安识海中响起，带着冷意，“感应很微弱，时断时续，对方距离应该极远，或者有强大的空间阻隔。但手法很特殊，若非我境界突破，神魂蜕变，几乎无法察觉。”
陆幼安心中一凛。
感应？是昊天宗还有余孽不死心？不太可能，尤惊袤已是最后的疯狂。
难道是……因为碧落神庭失窃之事？
“碧落神庭？”陆幼安皱紧眉头。
何琳望着南方风雪渐起的天空，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片冰雪般的沉静。
刚刚突破洞虚境带来的强大力量感在她体内流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未知窥探，她没有畏惧，反而升起一股冰冷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