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想见我，来独孤府中，我避无可避。
“坚哥哥，我今天想游船！”
“走吧！曼陀妹妹！”
湖风带着水汽吹在脸上，却驱不散被杨坚紧紧箍住的窒息感。他的怀抱滚烫又用力，勒得我肋骨发疼，身上的锦裙都被揉得皱巴巴的。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还残留着酒味与陌生的灼热，唇瓣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又麻又涩。
我起初是真的愣了——杨坚怎么敢？他明明该是那个温润有礼、哪怕被我推开也只会黯然神伤的“坚哥哥”，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眼底翻涌着压抑太久的偏执与急切，连动作都带着不管不顾的莽撞。
挣扎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不是委屈，是真的被这架势吓住了。他的手在我身上胡乱游走，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完全打破了我对他最后的那点“无害”认知。这哪里还是那个会在我面前红着脸递上玉佩的少年，分明是被权力与思念冲昏了头的疯子。
“呜呜……”我刻意放软了哭声，带着几分颤抖，“坚哥哥，你弄疼我了……”
杨坚果然立刻停了手，力道却没松，只是低头看着我，眼底满是慌乱与懊悔。他笨拙地用衣袖替我擦眼泪，声音沙哑：“对不起，曼陀，我真的太想你了。这几个月我在华州，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想你当初救我出狱，想你说的‘不是同路人’，我不甘心……”
我靠在他怀里，假意顺从，心里却厌烦得快要呕出来。他以为的“温馨”，对我而言不过是煎熬。这怀抱既没有宇文护的强势与安全感，也没有半分让我心动的情愫，只有挥之不去的黏腻与尴尬。
湖面上的游船轻轻晃动，远处传来隐约的丝竹声，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愈发诡异。杨坚还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呼吸温热地洒在我的颈窝，带着几分满足的喟叹。
我耐着性子等了许久，实在忍不住，又细声细气地开口：“坚哥哥，风大了，我有点冷。你放开我，咱们上船吧，不然游船该等急了。”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松开了手。我立刻退后半步，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拉开距离，眼底的慌乱与泪痕还在，却多了几分刻意维持的疏离。
杨坚看着我躲闪的眼神，眼底的喜悦淡了些，多了几分失落：“曼陀，你还是不想见我，对不对？”
我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坚哥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今你是朝廷重用的车骑大将军，我是独孤府的三小姐，咱们本就该各安其命。今日游船，就当是妹妹为你接风洗尘，往后……还是少些牵扯为好。”
他脸色一白，还想说什么，我却抢先转身，朝着游船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像是在逃离什么。杨坚在身后望着我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湖风吹起他的衣袍，显得有些孤落。
我登上游船，靠在窗边，看着湖面泛起的涟漪，游船缓缓开动，杨坚也登上了船，坐在我对面，欲言又止。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平静无波：“坚哥哥，尝尝这雨前龙井，味道还不错。”
他看着我故作轻松的模样，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盯着杯中的茶叶发呆。
“你怎么救我出来的？”杨坚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答不是我，那太假了。如果回答是我，那我怎么做的呢？怎么能请动太尉大人？我回答我想救没救成，那么我求谁？我只能说独孤信独孤般若或者宇文邕，可是我从未求过他们，一问便知，破绽太大了。
但是我留下那句话就是为了暴露我和宇文护的关系，想让他心中对我有愧！
但是太不堪了，我怕他伤害宇文护……我对宇文护终是动了情。
“我求了辅成王帮你，估计没有帮到你……”我心虚的看着他。独孤信肯定不行，独孤般若也不行！只能说辅成王了……暂时这样吧。且我从未真正开口相求，一问便会露馅。思来想去，也只有宇文邕这个名字，既不会引起太大猜忌，又能暂时搪塞过去。
“我……我求了辅成王。”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他，“我去找过他，想让他帮忙说情，可他那时候正被陛下猜忌，自身难保，估计……估计也没帮上什么忙。”
说完，我甚至不敢多等一秒，生怕他追问细节。好在杨坚并未多疑，只是释然地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庆幸：“没关系，曼陀妹妹，心意我领了。你看，我运气好，终究是平安出来了。”
他的体谅让我松了口气，却又莫名觉得心虚。我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声音急促：“坚哥哥，我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游船你慢慢玩，改日再陪你说话。”
不等他回应，我几乎是逃一般地冲下游船，踩着湖边的碎石路快步离去。身后传来杨坚的呼喊，我却不敢回头，只一味地往前走，直到登上独孤府的马车，才瘫坐在车壁上，胸口剧烈起伏。
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平复慌乱的心跳。宇文邕会不会知道我扯了他的大旗？他若知道了，会怎么做？是拆穿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如今与宇文毓、杨坚站在同一阵营，若拆穿我，岂不是间接承认了我与宇文护的关系？这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好处。
“应该没事的。不过宇文邕很早之前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曾提过我和太尉交往过密？”我喃喃自语，试图安慰自己，“宇文邕心思深沉，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我计较。再说，他心里只有伽罗，哪里会在意我扯没扯他的大旗。”
可话虽如此，心下的不安却丝毫未减。我太清楚，这京都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傻子，杨坚今日或许没多疑，但日后难保不会想起破绽。而我与宇文护的关系，就像一根紧绷的弦，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更让我心烦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宇文护。怕杨坚伤害他，怕我们的关系暴露让他陷入危机……这份情愫，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让我惶恐。在这乱世之中，动了情，便是有了软肋。我独孤曼陀，向来只为自己而活，怎么会对宇文护动了心？
马车缓缓驶入独孤府，我刚下车，就看见美玉急匆匆地跑过来，脸色有些慌张：“小姐，太尉大人在府里等您，已经在您的院子里待了好一会儿了。”
我心中一紧——宇文护怎么会突然来独孤府？难道他知道我见了杨坚？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推开院门时，暮色已浓，廊下挂着的宫灯被风晃得明明灭灭，映得宇文护颀长的身影愈发深沉。他斜倚在暖阁的门框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玉佩，正是当年杨坚送给我的那枚，此刻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我的心猛地一沉，脚步顿在原地，脸上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他怎么会有这枚玉佩？又怎么知道我见了杨坚？
“玩得开心吗？”宇文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缓缓抬眼看向我，眼底的暗潮比夜色更浓，“和你的坚哥哥游船，还被人抱着亲，滋味不错？”
这话像冰锥扎进心里，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喉咙发紧：“你……你都知道了？”
“我若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他迈步朝我走来，气场压迫得人喘不过气，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重得让我蹙眉，“独孤曼陀，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再和杨坚有牵扯？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不是故意的！”我急忙解释，眼眶泛红，带着几分委屈与慌乱，“他来独孤府找我，我避无可避，只能陪他游了船。他突然抱我吻我，我也吓了一跳，我挣扎了，我还哭了……”
“哭了？”宇文护挑眉，指尖摩挲着我的唇瓣，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哭着让他抱，还是哭着求他放过你？我听说，你还扯了宇文邕的大旗，说求他救了杨坚？”
我的脸瞬间白了——他连这话都知道了！看来今日之事，他早已派人盯得清清楚楚。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只是没办法，他问我怎么救的他，我总不能说实话……”
“说实话？”宇文护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冷意，“说实话，你是靠出卖自己，求着我救了他？独孤曼陀，你是不是觉得，这事很光彩？”
“不是的！”我猛地抬头，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怕他伤害你！宇文护，我对你……”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份猝不及防的情愫，在他的逼问下，显得如此狼狈不堪。
宇文护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模样，捏着我下巴的力道渐渐松了，眼底的怒火似乎褪去了些，多了几分复杂。他伸手拭去我的眼泪，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怕他伤害我？你倒是越来越关心我了。”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却依旧带着审视：“你以为杨坚是傻子？你扯宇文邕的大旗，他今日或许信了，日后迟早会发现破绽。到时候，他若把这事告诉宇文毓，你觉得宇文毓会怎么想？独孤家与宇文护私通，还插手朝政，这可是灭族的罪名。”
我浑身一震，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一时的慌乱，竟给自己埋下了这么大的隐患。“那……那怎么办？”我拉着他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依赖，“宇文护，你帮帮我，我不想给独孤家惹麻烦，更不想……不想连累你。”
宇文护看着我依赖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也没人能连累独孤家。”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杨坚那边，我会处理。至于宇文邕，他不会拆穿你——他如今需要独孤家的支持，更不想与我彻底撕破脸。”
我靠在他怀里，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是啊，只要有宇文护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轻声道：“宇文护，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我，眼底满是震惊，随即又化为浓浓的笑意，俯身吻住我，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与占有欲：“这句话，我等了很久了。”
帐幔被他随手一挥落下，遮住了满室春光。我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柔与强势。
而杨坚那边，宇文护会如何处理？他会不会真的对杨坚下手？而宇文毓得知这一切后，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一场新的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