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就说，给还是不给？！”宜修的话掷地有声。
胤禛听得耳尖发烫，目光跟没头苍蝇似的乱瞟，一会儿盯着案上的烛火，一会儿瞅着帐子的流苏，就是不敢抬眼瞧宜修。
“这几项支出……一下子就没了四成，足足四十万两啊，连个响声都没听见！”
宜修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眼底却藏着几分促狭。她慢悠悠地又抿了口茶，等胤禛的心疼劲儿翻涌得差不多了，才轻飘飘抛出一颗炸弹：“爷，别说四成了。今年您贴补的那些银票，注定都得打水漂。”
“你说什么？”胤禛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账本“啪”地掉在案上，“百万两……就够这半年的花销？”
江南捞的银子，他虽藏了点私货，但大头都给了宜修，那可是实打实的百万两！
四月刚给，年底就要没了？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宜修却没管他的震惊，手轻轻敲着桌面，一条一条数了起来：“按您说的经略蒙古，端敏姑母、恪靖妹妹下半年都会回京吧？皇阿玛说是给皇玛嬷贺寿，可她们离京这么多年，有心和父母团聚的，中秋怕就会回来；
宫里娘娘们舍不得，说不准要留到过年才让走。您身为弟弟、舅舅，探亲礼、见面宴能少么？
颁金节、千秋节还要和她们的外家往来——就说纯禧姐姐，恭亲王叔没了，原先备礼就成，可她回来了，年节礼不得往上提三成？”
胤禛苦着脸点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理是这个理，可也不至于要六十万两吧？
“这还只是公主们的开销。”宜修瞥了他一眼，指尖又多了一根，“十三下半年成婚，您和他最亲，府里的贺礼、宴席能寒酸？年底纯悫出嫁，十二、十三都成了家，年礼又多了富察氏、兆佳氏、公主府这几家。还有敏妃娘娘的章佳氏、静妃的兆佳氏、赵御史……”
“别数了！别数了！”胤禛急忙摆手打断，脸黑得像锅底，声音都带着恳求，“爷明白了……爷都明白了！”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合着经略蒙古最大的“受害者”是他自己！
出宫开府后，皇阿玛除了俸禄赏赐，根本不管他的开销，去年诉苦才得五十万两，年底就没了；今年皇阿玛知道他捞了钱，肯定不会再补贴，这些花销全得自己扛！
夏风飒飒，竹影摇曳透过窗棂带来层层阴影，胤禛忽觉心口一滞，当即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宜修瞧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让你之前试探我，现在知道心疼了？面上故作担忧，伸手拍了拍胤禛的手背：“爷别伤感了，跟您说两个好消息，听不听？”
胤禛抬头，眼里还带着点水汽，拉着宜修坐到身边，语气里满是期盼：“你说，你说！”只要能少花点钱，什么消息都是好消息。
宜修心里暗笑，面上却故作郑重：“我带孩子们去郊外住三月，嘉珏、淑媛的生母也去，侧福晋要进宫陪太后，府上伺候的人少了——我给您挑了两位新妹妹。”
胤禛眼里的光瞬间灭了，撇了撇嘴：“多个人多笔开销，这算什么好消息。”
多个人就得多养几张口，花销更大。
“这两位可不是普通姑娘。”宜修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点邀功，“是我和贵妃娘娘精心挑的，定能帮到您。一位是董氏，端嫔娘娘的侄女。戴先生说，董家势力对您有利，姻亲山东刘家还是书香门第，能帮您拉文人支持。”
胤禛的眼睛倏地亮了，像突然被点燃的火把，身子猛地坐直，可随即又皱起眉，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声音发沉：“戴铎？他怎么还掺和这事？”
“年底京城动乱，您又不在府里，我一个妇道人家，只能向前院的戴先生问策。”
宜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又藏着点 “求夸赞” 的期待，“董家那时突然弹劾简亲王府，动静闹得不小，戴先生提了两句，我留心听了，才想法子把这姑娘弄来府里。戴先生说，董家男儿自身争气，刘家更是世代簪缨。这姑娘康熙三十六年就进宫当差，知礼数、懂进退，错不了。”
胤禛见她眼底满是 “快夸我” 的小得意，之前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听到 “山东刘家” 四个字，胤禛猛地瞪大双眼，手指攥紧宜修的手，声音都发颤了：“山东刘家？难道是山东诸城的刘家？那可是…… 那可是真正的世代簪缨啊！”
他登时来了精神，身子往前倾了倾，急切地问：“这董氏…… 现在在哪儿？我能见见吗？”
山东刘家！那可是世代簪缨的大族，要是能搭上关系，他的文人短板可就补上了！
宜修见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心里莫名冒了点火气 。
这狗男人，前一秒还嫌开销大，一提能捞好处就眼睛发亮！
眉眼一跳，当即似笑非笑地盯着胤禛，嘴角抽搐了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掐住他的腰侧。
“刚刚还不满意，现在倒期盼上了？” 宜修边掐边咬牙，眼神里却藏着点笑意，“真真是喜新厌旧！”
“嘶 —— 哎呀！”
胤禛疼得倒抽凉气，连忙伸手去掰宜修的手，腰侧的酸痛让他哭笑不得，“不是你给挑的嘛！怎么还动手了？”
“我挑的就不能掐了？” 宜修手上的力道又重了点，语气里带着点嗔怪，“让你心疼钱！让你怀疑我！让你见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不敢了！不敢了！” 胤禛连连告饶，身子往后缩，却舍不得真推开宜修，眼神里满是无奈又宠溺的笑意，“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别掐了，再掐就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