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如同最轻柔的薄纱,悄无声息地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洒在沐诗婷的脸上。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带来一阵窒息的闷痛。昨夜,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或许根本就没有真正入睡,只是在疲惫和悲伤的浪潮中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枕头上还残留着泪水的湿痕,冰凉一片。她坐起身,环顾着空荡荡的宿舍,一种巨大的、令人心慌的空虚感瞬间将她淹没。程野出院了,他真的走了。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
她机械地起床、洗漱,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她试图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但刺骨的寒意只是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的荒芜。
上午有课,她强迫自己走向教室。走在熟悉的校园小路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可这一切在她眼中都失去了色彩。她看到情侣并肩而行,看到朋友们嬉笑打闹,每一幅画面都像一根针,刺痛着她的神经。
她坐在教室里,讲台上教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模糊不清。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程野最后那个决绝的背影,以及更早之前,他紧握着那个褪色中国结时流露出的、近乎破碎的脆弱。
“所有冷漠与推开,皆非我愿,实为身不由己,护你周全。”
那张纸条上的字迹,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灼烧着她的心。她误会了他那么深,在他最需要信任的时候,却用怀疑的利刃刺伤了他。而现在,真相大白了,她却连道歉和弥补的机会都失去了。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必须找到他!她必须亲口告诉他,她知道了,她错了,她从未真正怀疑过他!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让误会在沉默中发酵成永远的遗憾!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火般在她心中蔓延开来。她再也无法安心坐在教室里,趁着课间休息,她猛地站起身,冲出了教学楼。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秦教授或许知道,但她不敢去问,她害怕面对秦教授可能带来的、关于程野现状的更令人心碎的消息。她只能凭借记忆和直觉,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
她去了他以前租住过的公寓楼下,那里早已换了租客。她去了他可能去的图书馆、自习室,一无所获。她甚至抱着渺茫的希望,去了那个他们高中时常去的、安静的湖边,那里只有风吹过湖面的涟漪和她孤独的身影。
疲惫和绝望像潮水般一次次将她击倒,她又一次次挣扎着站起来。她不能放弃,她必须找到他!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那间安静的客房里。
程野醒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他缓缓坐起身,身体的虚弱和酸痛依旧清晰,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似乎减轻了一些。陌生的环境让他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出院时那沉重的一幕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沐诗婷……她还好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强迫自己压下它,起身按照康复计划进行简单的活动。吃药,喝水,尝试着在房间里缓慢行走。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艰难,汗水很快浸湿了额角。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窗外是陌生的街道,行人匆匆,车流如织。这个世界依旧在正常运转,而他却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孤岛,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想起在医院时,即使是最痛苦的时候,身边总有那道熟悉的气息,那种无声的陪伴……而现在,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这些软弱的情绪。他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护士交给他的一个文件袋,里面除了病历和康复计划,还有一个……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的、折叠起来的小纸条。
他迟疑了一下,拿起纸条打开。上面是沐诗婷清秀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字迹,写得很简短,似乎是匆忙间留下的:
“程野,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个。对不起。我真的……从未怀疑过你。等我。”
纸条的右下角,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程野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纸条,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个小太阳,是他们高中时,她在他考砸了心情低落时,总会在他草稿纸角落画上的图案……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他辛苦筑起的心理防线!他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眼眶瞬间湿热。
她……她留下了这个?
在她被他那样残忍地推开之后?
她还在……等他?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程野的心跳骤然加速,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他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他刻骨铭心的、带着哭腔和急切喘息的声音,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程野!是你吗?告诉我你在哪里!求求你……我找不到你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沐诗婷!
她真的在找他!她找到了他的新号码!(可能是通过秦教授或者她自己的方式)
程野握着手机,僵立在原地,听着电话那头她破碎的、充满绝望和恳求的哭喊,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被巨大的情绪堵得生疼。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他脸上……那悄然滑落的、冰凉的泪痕。
无声的晨光中,相隔两地的两个人,一个在街头绝望地奔跑寻找,一个在窗前握着电话哽咽失声。
凝固的坚冰,在这一刻,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希望,如同这清晨的阳光,刺破了厚重的阴霾,虽然微弱,却……真实地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