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榜之后没有多久,和张庆山一同考中的同期进士参加了曲江宴,不只是考中的人可以参宴,落第的举子也可以一同宴饮。
曲江先秦时属于皇家园林,此处水域开阔,亭台楼阁缠绕,今上又着人将此处扩建一番,成了长安贵族和百姓最喜欢游玩赏景的去处。
地方选的好,也是为了让参宴的人心情能好一些,这场宴会多少也有抚慰落第举子的意思在,以期让他们振作士气,再接再厉。
皇帝照例也要出席这场宴会,对考中进士的人鼓舞一番,然后还要勉励一番今年未考中的人,让他们下次春闱再战。
曲江宴举办完之后,考中的同期进士就要经吏部考察之后,就各奔东西了,因此也有人将这场宴会称为关宴。
张庆山是进士最后一名,宴会的风头自然不在他这里,因为这几天他谁的礼都没有收,收了请柬的他也一直没有拜访。
等于变相的将旁人的示好都退了回去,那些素来被捧惯了的贵人,哪里还会再来热脸贴冷屁股。
他们都想看看,这年轻人的傲骨可以撑多久,等到他发现背后没有倚仗,连候官都候不到的时候,看他会不会后悔。
张庆山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既然入朝做官,自然就没有办法独善其身,他只是比较慎重。
就算真要选择一派人依附,让其当自己的靠山,也至少得确定这人持身公正,不会一不留神就被革职查办,到时候再牵连自己。
皇帝说完话后就离开了,留着他们在此交际。
宴会上张庆山也尽可能结识了几个人,然后就安静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所有人围着状元,榜眼,探花转。
侍女们又端来了一道菜,放在每个人面前的桌案之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撞到了张庆山案几上的茶壶。
一壶茶直接泼在了张庆山的衣袍之上,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湖蓝色的长袍,褐色的茶水很快在衣衫之上氤氲开来,十分惹眼。
侍女见状,还未起身就顺势跪在了地上告罪:“大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大人饶命……”
张庆山还不适应有人动不动就跪自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有些可惜这身长袍,也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洗干净,但还是开口让那侍女起身。
“你也是无心的,起来吧,我不怪你。”
侍女闻言,又继续道:“谢大人,只是这衣服就这样穿在身上于理不合,奴婢带您去换一身吧。”
这边确实安排了可以休息的房间,以防有人喝多,好有个休息的地方。
张庆山不疑有他,见大家都在交际,这脏衣服一直穿在身上也不像话,于是就起身跟着那侍女走了。
只是侍女一直带着他往僻静处走去,旁边明明就有屋子,侍女却一直带着他继续往幽静处走。
张庆山就算是再愚钝,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更何况他也不傻。
于是张庆山止住了脚步,直接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那茶也是你故意泼在我身上的吧?”
侍女没想到这人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还直接问了出口,面上明显一慌,环视了一周,见四下无人,想着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左右见到了他也得知道。
于是行了一礼,直接如实相告:“大人果真机敏,您猜测的都对,那茶水是奴婢故意泼到您身上的,也确实是要带您去见贵人。
大人只管放心,我们并没有恶意,贵人有话要问大人,眼下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大人见面,所以才出此下策。”
侍女一口一个贵人,张庆山猜到安排这一切的人身份不会低,还是问了一句:“能否请姑娘告知,究竟是何人安排的这一切?”
侍女没有丝毫迟疑就说出来了一个人名:“户部尚书夏俊义。
夏尚书还说,他知道您不认识他,但是红豆小姐认识他长孙,他长孙如今是洛水县县令,今日也不是为了拉拢您,就是见个面。”
张庆山确实听几个孩子说过,和夏修瑾有些交情,布庄开业的时候,夏修瑾还送了贺礼去布庄,也是因此,那布庄才能平稳地经营。
于是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备,还是跟着那侍女一起往最深处走去,很快就到了尽头最僻静的一个小院。
侍女将人带进了屋子,张庆山果然看见屋子里面有一个老头,鬓边有了不少白发,面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却自带一种威仪。
张庆山还未被授官,自然不敢自称下官,于是行了一礼,道:“学生见过夏尚书。”
夏俊义呵呵一笑:“哦?伯初认得本官?”
张庆山倒也不隐瞒,直接如实相告:“原是不知的,只是那侍女破绽实在多了些,学生疑心有什么不妥,直接问了她。
她倒也是个实诚的,直接告诉了学生,是您要见我。”
见是这个原因,夏俊义神色也带上了几分满意,于是问道:“你如今已然中了进士,对于后面的事情,你可有什么章程?”
“学生出身农家,知晓百姓不易,若是可能的话,学生还是希望求一个外放的差事,以学生所学,护佑一方百姓。”
夏俊义像是来了兴致,问道:“那不知你可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不管去往何处任职,庇护的都是我们大周的百姓,学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地方想要去,只希望为我大周多做些实事,以报陛下圣恩。”
夏俊义并没有对他说的话发表什么看法,继续道:“你养了几个好孩子,尤其是麦子,她改良出来的犁具,水车可是造福了不少百姓。
我那个不成器的长孙也因此得了些便宜,因为上报这些东西有功,将来期满回到长安,应当能往上提一提。
因此,老夫算是欠几个孩子一个人情,你如今身后并无依靠,又拒绝了那些示好的人,想来候官会有些波折。
也罢,你既想求外放,本官就帮你从中斡旋一下,也算是还了你家的人情,如此我们两不相欠,自然不算你投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