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色的光柱如同来自九幽的死亡凝视,狠狠贯击在深紫色的光茧之上。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结构被强行侵蚀、瓦解的刺耳嘶鸣。光茧表面那刚刚稳定下来的银色叶脉纹路瞬间变得刺目,疯狂闪烁,试图抵抗这充满了怨恨与腐朽的冲击。
光茧之内,巴勒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那一道攻击直接作用在他的灵魂之上。他木质化的皮肤表面,那些代表着原始生命力的深紫色光芒急剧黯淡,甚至浮现出与外部光柱同源的、不祥的暗绿色斑点,如同快速蔓延的霉斑。他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啸音,而是痛苦到极致的、仿佛树木被折断般的嘎吱声。
“顶住!巴勒!顶住!”阿古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大喊,尽管他知道这毫无用处。
“能量侵蚀率37%!结构完整性正在快速下降!”小杰盯着监测仪,声音发颤,“这种能量……它在直接瓦解生命结构和秩序场!我们的光茧扛不住太久!”
光茧之外,被暗绿色光柱余波扫过的土地,景象更是骇人。那些之前疯狂生长的变异植物,此刻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力,瞬间干瘪、发黑,然后在一阵微风中化作飞灰,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焦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混合了腐烂和硫磺的恶臭,令人作呕。
这就是“古老囚徒”的力量?并非纯粹的物理破坏,而是直接针对“生命”与“秩序”本身的腐朽与终结之力!
“不能让它持续攻击!”江屿瞳孔收缩,他看向光茧中痛苦挣扎的巴勒,又看向那棵在光茧庇护下、依旧萎靡的能量小树残骸。“李瑾,小杰!光茧的能量来源是巴勒和原始地脉,但它的‘秩序模板’来自小树!能不能想办法,哪怕只是瞬间,加强小树的存在感,让光茧的‘秩序’属性压倒‘混沌’,或许能对这种腐朽能量产生抗性?”
“小树几乎枯死了!哪还有力量……”莉莉看着那棵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树苗,心痛不已。
“不是让它提供力量,是让它提供‘定义’!”杨教授突然明白了江屿的意思,急促地说道,“就像给一团混沌的黏土一个‘碗’的模具!巴勒和地脉是黏土,小树就是那个模具!模具本身不需要有力,但它能决定黏土的形态!我们需要……激活模具!”
如何激活一个濒死的“模具”?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石根。这个能与大地、与古老力量沟通的沉默者。
石根看着光茧中痛苦的同袍,又看了看那棵象征着秩序与庇护、如今却奄奄一息的小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他没有吟唱,也没有雕刻,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踉跄着走到能量小树的残骸旁,用他那柄从不离身的、粗糙的黑石刻刀,猛地划开了自己的手掌!
深红色的、带着他独特生命气息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小树枯黄的根系旁,渗入那片被原始地脉和秩序残骸交织的土地。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石根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极其古老的部族语言低声念叨着,他将流血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小树的树干上。
这不是能量补充,这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直接的……祭祀与共鸣!他以自身蕴含的、与这片土地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血脉和灵魂为引子,试图唤醒深植于小树核心的、那份属于“摇篮”最初赋予的秩序法则!
奇迹发生了。
那即将彻底熄灭的能量小树,在接触到石根那蕴含着古老契约气息的血液和灵魂波动后,那仅存的、焦黑的树干顶端,最后一片蜷曲的枯叶,猛地颤抖了一下!
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却无比纯粹和坚定的翠绿星火,自叶片的尖端亮起!
这一点星火,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灯塔,虽然光芒微弱,但其蕴含的“秩序”本质,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开来!
仿佛受到了这星火的感召,巴勒混乱的意识中,那些由“摇篮”灌输的、关于秩序结构的知识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他身下那片狂野的原始地脉能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不再仅仅是蛮横地对抗,而是开始自发地、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围绕着那一点翠绿星火所定义的“秩序框架”进行重组!
深紫色的光茧内部,那原本被暗绿色腐朽能量侵蚀的区域,骤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细碎的银色符文!这些符文并非“摇篮”网络那种流畅的几何线条,而是更加古老、更加抽象,仿佛天然形成的叶脉、冰晶或星辰轨迹!
它们构成了一个致密的、不断自我修复和更新的微观屏障,死死抵住了暗绿色能量的侵蚀!虽然依旧在缓慢地被消耗,但侵蚀速度骤然降低了数倍!
光茧,稳住了!
“有效!”小杰惊喜地喊道,“能量侵蚀率降至9%!结构稳定性回升!”
然而,石根在完成这一切后,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精气神,软软地倒了下去,被眼疾手快的老陈扶住。他的呼吸微弱,那只按在树上的手掌,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变成了暗褐色,仿佛生命力也随之流逝。
他以自身为祭品,强行撬动了那一点至关重要的秩序星火。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林线深处,传来了更加愤怒和焦躁的精神波动。那个“古老囚徒”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腐朽吐息”竟然会被挡住。它那庞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次提升,并且开始夹杂着一种新的、更加危险的意图。
暗绿色的光柱骤然消失。
但营地周围的土地,却开始剧烈翻涌!不是震动,而是像煮沸的开水一样,泥土、石块和尚未被完全腐朽的植物残骸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抛飞!
紧接着,无数条由纯粹的腐朽能量构成的、如同巨大触手或藤蔓般的暗绿色能量体,破土而出!它们在空中疯狂舞动,散发出浓郁的死亡气息,然后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群蛇,从四面八方,朝着那深紫色的光茧缠绕、抽打、挤压而来!
物理与能量的双重攻击!
这些暗绿色触手每一次抽打在光茧上,都爆发出大片的腐蚀性能量火花,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光茧再次剧烈晃动,表面的银色符文明灭不定,刚刚稳定的结构又开始承受巨大的压力。
“它改变策略了!它在用绝对的力量碾压!”李瑾脸色发白。
光茧在无数暗绿色触手的围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巴勒在光茧中发出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痛苦的呜咽,他身体的木质化程度在加深,甚至开始出现龟裂的迹象,仿佛随时会像一尊石像般破碎。
江屿看着在触手围攻下摇摇欲坠的光茧,看着濒死的石根,看着耗尽心力的小杰和李瑾,看着所有人脸上那混合着绝望与不甘的神情。
他知道,他们已经做到了极限。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燧石短刀,目光越过疯狂舞动的暗绿色触手,投向东南那片深邃的、散发着滔天恶意的黑暗。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最后关头——
一直被江屿贴身收藏的、那颗从能量小树上摘下的、蕴含着精纯秩序能量的翡翠叶片,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同时,他脑海中,那股属于“摇篮”的、浩瀚而冰冷的意志,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这意志并非扫视或关注巴勒,而是精准地连接到了江屿的意识!
一段简洁、冰冷、不容置疑的信息流,如同程序指令般,直接烙印在他的思维中:
【检测到高优先级威胁:‘腐朽主宰’(次级衍生物)。】
【检测到不稳定秩序节点:‘微缩屏障’(濒临崩溃)。】
【检测到可用单元:‘秩序之实’承载者(江屿)。】
【执行紧急协议:临时权限授予。】
【目标:引导‘微缩屏障’核心(巴勒),执行‘净化’指令。能量坐标已标记。】
【警告:此操作将导致‘秩序之实’载体永久性损耗,并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混沌反噬。】
【是否接受?】
江屿的瞳孔,骤然收缩。
“摇篮”在这最后时刻,终于给出了它的“答案”,但这答案,却需要他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去执行一个孤注一掷的、风险未知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