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没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窗外被雨水压弯的芭蕉叶上,语气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冷意:“你该清楚,本公主需要的从不是几句承诺。”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椅扶手,“三日后,我要知道是谁是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我的人。”
周珩安心头一紧,躬身应道:“臣定不辱命。”
廊外的雨还没停,风卷着雨丝扑进厅内,吹得烛火猛地晃了晃。
周珩安转身退出正厅时,余光瞥见宋霁仍坐在那里,身影在朦胧雨雾中显得格外孤冷,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初见时,她也是这样坐在窗边,只是那时眼底还有笑意,如今却只剩化不开的沉郁。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细密的雨丝便斜斜织着,笼得扬州城一片朦胧。
宋霁所在的殿内,晓风裹着雨气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带着几分沁人的凉。
周珩安离去的脚步声渐远,最终被雨声吞没,殿门随即被轻轻推开,阿桃领着两个垂首敛目的婢女进来,手里端着铜盆与拧干的抹布,在方才周珩安久跪的地方,收拾起茶渍来。
“动作轻些,别扰了公主。”阿桃压低声音嘱咐,目光却落在端坐椅上的宋霁身上。她走近两步,见宋霁望着窗外的雨出神,才轻声开口:“公主,有些事您与周大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不过是没捅破那层窗纱。可咱们手里连半分实在证据都没有,这查下去……”话到末尾,她的声音沉了沉,带着难掩的低落,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这深宫与朝堂的浑水里,没有证据,再清楚的理也站不住脚,这份无奈,她比谁都明白。
宋霁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指腹触到木纹里的细痕,一声轻叹混着窗外的雨声飘散开:“便是没有证据,也得查。这世上哪有真正天衣无缝的事?他们藏得再深,也总有露马脚的时候。”
话音落时,她眼底的忧色被清明的坚定取代,手指不自觉扣紧了扶手,指节微微泛白,连带着椅上雕刻的缠枝纹,都似多了几分锋芒。
阿桃见她这般模样,心里的顾虑更甚,咬了咬下唇,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公主,随着我们对他了解的越来越深,就发现他这个人……很神秘……”阿桃略微顿了顿才想出这个词。
她的话没说完,宋霁便轻轻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的疑虑。
晨光透过雨幕落在宋霁侧脸,将她下颌的线条衬得愈发清晰:“他既当着我的面应下,我便看看它的理由是什么。”
顿了顿,宋霁她望向窗外淅沥的雨,眼底闪过一丝冷冽,语气却依旧冷淡,“若是他的理由真的太过牵强,那我与他之间也别留什么好脸色了。”
殿外的雨还在下,婢女们已将茶渍擦拭干净,地砖恢复了光洁,可那股隐在雨声里的暗流,却丝毫未散。
六月的扬州晨雨,打在窗棂上淅淅沥沥,软得像絮,却沉甸甸压在宋霁与阿桃心上,连带着殿内的空气,都似添了几分凝重。
周珩安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扬州清晨的雨巷里。
雨丝打在伞面上,淅淅沥沥的声响,倒比殿内的沉默更让人心里发沉。他脚步不快,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每一步都似带着千斤重——方才在宋霁殿中,她眼底的坚定与信任,像两簇小火苗,烧得他心口又暖又慌。
他并非不知此事凶险,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伞柄,指腹触到伞骨冰凉的木纹,才惊觉掌心已浸出了薄汗。
路过街角那家常去的茶寮时,伙计正支着门板准备营业,见了他便笑着招呼:“周大人,要不要进来喝碗热茶?这雨天冷得很。”周珩安却只是摆了摆手,脚步未停。
周珩安他明白,这位公主向来温柔里面夹杂着心狠手辣,他若查不出结果,不仅辜负了信任,更可能误了大事。
雨还在下,伞沿垂下的雨帘,将他的身影裹在一片朦胧里。
周珩安行至周府朱漆门前,抬手将油纸伞递与迎上来的管家,伞面上的雨珠顺着伞骨滑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他望着门檐下连绵滴落的雨帘,眉头微蹙,喉间溢出一声轻叹——那叹息混着雨气,轻得几乎要被淅沥的雨声吞没,却藏着满肚子的沉重心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粗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