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空碗时，他胡乱抹了把嘴，才似猛然想起什么般，拎着酒坛朝宋霁、周珩安扬了扬：“公主，周大人，要不要也来一碗？这扬州本地的好酒，酒烈得很，下肚痛快！”
宋霁只冷冷偏过头，眼尾泛着冷意，眼底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连半分多余的目光都不愿分给吴林。
“吴大人，”周珩安终于开口，声音沉得像浸了五月的井水，带着几分冷硬，“你这吴府占着扬州地界，难道就不是国土？难道就敢不遵国法？”
吴林闻言，猛地从椅上直起身，眼神瞬间沉了下去，语气裹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周大人，今日是公主登门问我话，还轮不到你插嘴——乖乖闭着嘴才好。”
周珩安却半分没被这威胁慑住，反而向前迈了一步，五月的天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目光却如寒刃般直视吴林：“公主心怀社稷，为查案而来，我身为朝廷命官，自当尽心协助。国法面前从无例外，你这府邸也是这样的，若你吴林当真无愧，又何必怕我多言？”
吴林面上顿时一沉，手中的酒坛“咚”地重重砸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出不少，沾湿了桌角：“周大人，你莫要仗着有公主撑腰就胡言乱语！我吴府在扬州行得正坐得端，岂容你这般污蔑！”
宋霁这时终于转过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吴林，若你真没做亏心事，何不让周大人把话说完？这般拦着，倒显得你心虚了。”
吴林重重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对着门外扬声道：“来人！把周大人请下去，好好‘照看’着！”
几个家丁立刻从门外涌进来，伸手就要去架周珩安。
周珩安眼神骤然一凛，侧身灵巧避开，同时扬声喝道：“吴林！你这是公然违抗国法，抗拒公主查案！就不怕朝廷问罪吗？”
宋霁也猛地站起身，杏眼圆睁，声音里满是怒意：“吴林，你敢！周大人是奉本公主之命协助查案，你若敢拦，便是与本公主为敌，与我朝为敌！”
家丁们被这话吓得顿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不敢动。吴林见状，脸色更沉，对着家丁们厉声喊道：“愣着干嘛？没听见吗？请周大人过去坐坐！”
蝉鸣声裹着燥热钻进屋，空气里还飘着酒坛打翻后残留的烈酒香。
家丁们得了指令，不再犹豫，七手八脚架住周珩安的胳膊就往外拖，他挣扎间带倒了桌案上的空碗，瓷碗摔在青砖地上，碎裂声在闷热的屋里格外刺耳。
另有两个仆役则上前一步，伸手扣住宋霁的手臂，将她遏制在原地。
吴林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踱步到宋霁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语气里满是得意的嚣张：“公主，您还是识相些，乖乖听话，莫要再管这扬州地面的闲事。”
五月的日头渐渐西斜，透过窗棂的光线染上几分昏黄，落在庭院里那几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吴林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自家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下面确实破烂的花圃，眼底的炫耀混着阴狠，像淬了毒的针：“我吴府在扬州经营了这么多年，官商两道的关系盘根错节，连扬州刺史见了我都要让三分——就算您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在这地界上，又能奈我何？”
吴林他俯身凑近宋霁，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所以啊，我给您的好脸色，您乖乖受着就好了，别非要揪着闲事不放，落得难堪。”
宋霁被仆役钳着胳膊，指节几乎要嵌进掌心，却仍倔强地梗着脖颈，一双杏眼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声音虽因气血翻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却依旧掷地有声：“你敢！我乃瑾乐公主，奉旨查案，你这般放肆，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陛下降罪？”吴林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事，猛地直起身，仰头嗤笑出声，嘴角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吴林他垂眸睨着宋霁，眼神里的轻蔑像冰碴子般扎人：“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在这扬州城里，连传信的人都未必能派出去，还提什么陛下？等我把周珩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收拾妥帖，断了您最后的指望，看您没了帮手，还能怎样跟我作对！”
说罢，他不再看宋霁一眼，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厚重的木门被他“砰”地一声甩上，震得窗棂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宋霁还被两个仆役死死掣肘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只觉得胸腔里的怒意与无力感交织着，几乎要将她淹没——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可这吴府的庭院再繁茂，此刻在她眼里，也只剩一片令人窒息的压抑。
吴林站在周珩安身侧，刚从正厅退出来的目光还黏在那扇紧闭的门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得：“周大人，方才我那出‘嚣张跋扈’的戏，演得还不错吧？连公主那眼神，都快把我生吞了。”
屋外的某处
周珩安靠在廊柱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闻言勾了勾唇角，话里却带着点调侃：“倒真有几分在扬州盘踞多年的蛮横劲儿，地痞流氓的痞气没露怯，火候确实不错。”
吴林摸了摸下巴，想起方才的争执，又压低声音问：“那接下来……要真把公主软禁在正厅里？”
“你想什么呢？”周珩安立刻直起身，语气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也冷了几分，“我不过是想借你的‘敌意’，探探陛下暗中给公主派了多少人手，实力到底如何。”他顿了顿，盯着吴林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你要是敢真伤了公主半分，我绝不会放过你。”
其实吴林听到这些话，并不是很意外，周珩安对宋霁的偏爱，好像他们做下属的都清楚。吴林忙赔笑：“周大人放心，我心里有数。”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大人，陛下派来的人什么时候有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