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墙角的水珠滴进积水里,咚的一声格外清晰。宋霁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却没离开张山,语气轻快得像在闲聊:“既然等着也是等着,不如趁这功夫,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放不放我出去?你们到底放不放!”张山却突然炸了毛,方才那点期待劲儿全没了,猛地扑到铁栏前,粗糙的手掌狠狠拍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哐哐”的响声在牢里撞出回声。
他手脚上的铁链被扯得哗哗乱响,混着拍打栏杆的动静,搅得人心烦意乱。“我都告诉你们线索了!你们倒好,连句准话都没有——到底能不能放我出去?!”
宋霁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声解释:“总要先验验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不能凭白听你一句话就……”
“验什么验!”张山红了眼,唾沫星子溅在栏杆上,“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再不放我,我什么都不说了!”
一旁的辰平王早已按捺不住,眉头拧成了死结,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转身,袍袖带起一阵风,沉声道:“提出来审问!”话音未落,人已大步向外走去,木屐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又急又重,满是不耐。
随行的人见状,也只能面面相觑。宋霁望着辰平王的背影,又看了眼仍在铁栏后撒泼的张山,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抬脚跟上。
牢里渐渐空了,只剩下周珩安与刘大人。周珩安盯着张山看了片刻,那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直看得张山拍栏杆的动作都慢了半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走吧。”
刘大人连忙应了声“是”,挥手示意狱卒上前。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再次响起,混着张山不甘的嚷嚷,渐渐消失在牢道深处。
刑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墙角堆着的刑具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辰平王与宋霁早已端坐椅上,前者指尖轻叩着桌面,后者垂眸捻着茶盏盖,瓷片相碰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张山被两名狱卒拖拽进来,铁链在青砖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他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们这群贵人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可抬眼瞧见端坐的两人,尤其是辰平王那双沉得像要滴出水的眼睛,后半句骂声突然卡在喉咙里,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肩膀也不自觉地塌了下去。
“啪!”辰平王一掌拍在案上,茶盏里的水都晃出了些。他眉峰倒竖,眼底愠色几乎要溢出来:“你若肯如实招来,本王或许还能念你有功,考虑放你出去。再敢在这里撒泼耍赖,休怪本王动真格的!”
张山被那声响惊得浑身一颤,脚脖子上的铁链哐当撞在一处,可嘴依旧硬得很:“我都说了一条线索……你们得先放我出去,剩下的我才能说。”
宋霁这时抬起眼,唇边噙着抹极淡的笑,声音却带着几分凉:“先前答应给你妻女的好处,自然会兑现。只是你若拿些无用的东西来糊弄,这欺君之罪,你担待得起吗?”
“欺君之罪”四个字像冰锥子,狠狠扎进张山心里。他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嗫嚅着,眼神在辰平王的怒容与宋霁的浅笑间来回游移,明显犹豫起来。
恰在此时,周珩安与刘大人推门而入。周珩安扫了眼缩在地上的张山,目光冷得像淬了冰:“别再执迷不悟了。如实交代凶手是谁,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张山被那眼神看得一哆嗦,却还是梗着脖子犟道:“可我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凭什么要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话音落时,烛火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将他脸上那点不甘与怯懦,照得一清二楚。
刑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先前被周珩安派去问话的下属快步走进来,袍角还沾着些夜露的湿痕。他径直走到周珩安身侧,微微躬身,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回禀了几句。
周珩安听完,眉峰微蹙,随即抬步上前,走到宋霁与辰平王中间。他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清:“仵作验过了,说从叶霜华身上重伤的角度和力度来看,动手之人确实比她高出不少。”
宋霁指尖在膝头轻轻一顿,侧过脸对周珩安低语:“让人把那些身高明显不符的嫌犯先放了吧。”
周珩安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直起身退后两步,随即转向方才那名下属,将宋霁的吩咐低声交代了下去。
下属领命,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刑房里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微响,衬得张山粗重的呼吸声愈发清晰。
刑房里的烛火晃了晃,将宋霁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他望着被铁链牢牢缚在刑架上的张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仵作验过了,你先前说的那些,倒是不假。”
张山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宋霁已笑着站起身,慢悠悠道:“看来你是真瞧见凶手了,倒也算有几分诚实。”
他缓步走到张山面前,目光落在对方紧绷的脸上,笑意里添了几分冷意:“只是这诚实若没个收尾,先前说的那些,可就全白费了。”
张山的眼神猛地闪烁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着,嘴唇动了好几下,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哼!”一旁的辰平王勃然作色,拍着桌子厉声道,“还敢磨蹭?再执迷不悟,真当本王不敢动大刑?”
铁链“哐当”一声响,张山的身子剧烈一颤,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
周珩安始终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这时才冷冷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骨:“你也该想想家里的妻女。如实说了,她们还能安安分分过日子;若是不说……”
话没说完,张山的脸色已“唰”地变得惨白,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皇叔,何必把人吓成这样。”宋霁忽然笑了起来,可那笑意半点没达眼底,语气比辰平王的怒斥更让人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