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屏幕的右下角,那朵名为“棠花·扶灵”的异卉图鉴,成了这场神迹落幕时最惊心动魄的注脚。
弹幕早已不是文字,而是亿万观众倾泻而出的、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情绪洪流。
光柱未散,沈清棠站在那片璀璨的中心,指尖轻轻抚过唇角未干的泪痕,那双清冷如霜的眼眸,却牢牢锁在那个不顾一切闯入她世界的男人身上。
傅司寒赤着脚,坚硬冰冷的地板划破了他的脚底,渗出的血迹在光洁的地面上印出一串刺目的红梅,他却仿佛毫无痛觉,只是死死攥着她的手,那力道像是要将她的骨血都嵌入自己的生命里。
亿万观众看着他们心中的神女,被一个凡人男子如此“亵渎”地紧握着,却无人敢发一言。
沈清棠却在这一刻,微不可察地开启了右眼。
视野中,傅司寒那颗因她而剧烈跳动的心口处,一道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极淡金纹,如冬眠的毒蛇,正缓缓向内隐退。
那是神格最后的烙印,剥离了,却未曾完全消散。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凛冽。
另一只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尖轻轻一弹,一撮无色无味的静魂青昙粉末,便悄然融入了她袖口熏香囊的独特香气之中。
她反手握住他,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别怕,我带你回家。”
这句话,通过直播设备,传遍了世界。
神女,要带她的男人,回家了。
回傅家老宅的路上,车内静得落针可闻。
沈清棠佯装力竭,柔软无骨地靠在傅司寒的肩头,呼吸清浅,仿佛已经沉沉睡去。
然而,在她紧闭的眼帘之下,意识早已沉入随身空间。
空间内的灵泉此刻不再是氤氲的仙境,而是化作了一面巨大无比的水镜,清晰地映照出傅司寒体内的经络图景。
那画面,触目惊心。
三焦火毒郁结成块,如滚烫的岩浆堵塞在各大要穴;肝魄躁动不宁,化作无数细小的金色电弧,在他四肢百骸间疯狂乱窜。
这正是神性反噬之象!凡人之躯,如何承受得住这最后的疯狂?
沈清棠心念一动,空间一隅,一只早已备好的冰玉瓶自行飞来。
瓶内,是她用空间内培育了整整三年的“月影茯苓”熬成的膏汁,色泽如墨,质地温润。
此药霸道无比,却有个极为苛刻的条件——必须由至阳至刚的男子体温持续温养融化,方能化作药气,自行渗透进最为幽深的奇经八脉。
任何寻常的口服或外敷,都只会沦为剧毒。
她算准了一切。
沈清棠缓缓睁开眼,长睫微颤,脸色因刻意催动的气血不畅而更显苍白。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气息虚弱得像风中残烛。
“有点冷……”她低声呢喃,从袖中取出那只冰玉瓶,像是捧着一个暖手炉,“这药……要贴身温着才好吸收……你能,帮我抱着它吗?”
她抬起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望着他,那神情,是全然的信赖与交付。
傅司寒的心脏骤然一紧。
他几乎是立刻解开了自己衬衫的纽扣,露出那片烙印着淡淡金纹的、线条刚硬的胸膛。
他接过冰玉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其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
冰玉的寒意让他肌肉瞬间绷紧,但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只是用一种近乎执拗的眼神看着她,沙哑地承诺:“你要的,我都做。”
当夜,月上中天。
原本静静躺在她身侧的傅司寒,身体骤然开始剧烈抽搐!
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昂贵的丝绸床褥,他牙关紧咬,喉咙深处,竟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却带着远古威严的古老咒言。
来了!
沈清棠霍然坐起,在黑暗中,她的双眼亮得骇人。
她没有开灯,只是素手一挥,早已放在床头的灯火悄然熄灭,唯有月光如水银般泻入。
她披衣而起,指尖在胸前那只温热的冰玉瓶上轻轻一蘸,取了些许已融化的漆黑膏汁,随即俯身,自傅司寒的百会穴起,一笔一划,缓缓画下一道繁复至极的九曲回肠符!
此乃古医门秘传“引焚诀”,以至阴之药为引,诱使宿主体内至阳至刚的残余神性自燃外泄!
每画下一笔,傅司探的身体就如遭电击般猛地一颤,闷哼声从齿缝中挤出,全身肌肉绷得如钢铁一般坚硬。
沈清棠咬紧牙关,指尖稳如磐石。
她知道,这是人性和神性的最后决战,她必须替他赢下来!
当最后一笔精准无误地落在他心口的膻中穴时,异变陡生!
傅司寒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瞳孔不再是熟悉的漆黑,而是被一片漠然、威严的纯金所占据!
他快如闪电地抬手,五指如钩,死死掐住了沈清棠纤细的咽喉!
“清除……变量……”
冰冷无情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那是属于“神”的审判。
沈清棠被他掐得几乎窒息,眼前阵阵发黑,但她却不躲不避,反而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脸凑近他的耳边。
她用尽毕生温柔,吐气如兰,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精准地搔刮在他灵魂最深处:“寒,你看,院子里的桂花又开了。”
那声音,如丝入骨,带着独属于她的、他记忆中最无法抗拒的温柔。
那一瞬间,傅司寒眼中那片威严的金色剧烈地闪烁、挣扎,最终,那扼住她咽喉的手猛然松开。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一头栽进她的怀里,伏在她膝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就是现在!
沈清棠左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安抚着他崩溃的情绪,右手却在袖袍的遮掩下,悄然催动了命数眼的右眼!
她牢牢锁定了此刻他脑海中“情绪崩塌”与“记忆复苏”交汇的黄金节点,意识瞬间潜入空间!
焚我鼎中,她亲手点燃了那片从他发丝上取下的、最后的双生昙花灰烬,混入那九十九位患者贡献的愿力珠残渣,以最快的速度炼成了一颗拇指大小、通体剔透的“归魂露丹”!
没有片刻迟疑,她并指如剑,刺破自己心口,引出一滴心头精血滴入丹药!
丹药瞬间化作一团看得见摸不着的清香药雾,被她猛地吸入肺腑!
下一秒,她俯下身,在傅司寒错愕而迷茫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唇印上了他的。
她缓缓将那口蕴含着她生命与意志的药雾,渡入他的体内。
药雾顺着他的任脉一路直下,所过之处,那些躁动的金色电弧如春雪遇阳,纷纷消融。
而他心口那道神格烙印,更是在药雾的冲刷下,寸寸剥落,最终化作一粒粒细不可见的金沙,沉入了他的命门深处,彻底归于沉寂。
沈清棠左眼所见——那条代表他寿命的金色丝线,不再虚浮于半空,而是如老树盘根般,深深扎入了属于凡人的人间命轨!
成了。
黎明时分,傅司寒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沉沉昏睡过去,额上布满的冷汗也渐渐干涸。
沈清棠为他掖好被角,起身欲走,衣角却被一只大手无意识地攥住。
他在梦中呢喃,声音破碎而恐慌:“别走……清棠……我的清棠……”
她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只见窗外那根光秃秃的枯枝上,昨夜早已消失的白色昙花,竟在一片晨曦中再次悄然绽放。
花瓣依旧透明如琉璃,花心那一点猩红,却在微光中一起一伏,仿佛一颗活生生的心脏。
也就在这时,沈清棠手腕上,那条代表她自己寿命的丝线,赫然又无声无息地短去了一寸。
这一次,不是金手指的反噬。
是契约共生,是寿元共享!
她低头,凝视着他熟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眸光幽深得如同万年寒潭。
“你说对了,我不走。”她轻声回应着他的梦呓,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偏执与疯狂,“但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代价。”
话音落下,她从发间抽出一根用以固发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心口处,以血为引,飞速画下一道外人无法看懂的封印符文。
她将自己未来十年的寿元,尽数抽出,锁入了空间的混沌深处。
从此,她活一日,便须从他身上,借来一日阳寿。
他们,将以最霸道的方式,共生至死。
一夜的惊心动魄终归于平静,晨曦透过窗帘,为房间镀上一层安宁的金色。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便被一阵礼貌而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