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医疗舱内,冰冷的电子音仍在循环播报着生命体征数据,每一个数字都精准得毫无感情。
傅司寒却像是没听见,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悬浮在半空中的三维脑扫描图。
那上面,属于沈清棠的海马体区域,赫然呈现出两道纠缠交错的记忆波纹,一明一暗,诡异地共存着。
这组数据,与他曾秘密获取的南极克隆体脑电活动报告,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他指骨捏得发白,那份薄薄的纸质报告在他掌心几乎要被碾碎。
她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舱门被一股大力撞开,沈清棠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褪,那份往日里运筹帷幄的冷静荡然无存。
她甚至没看那张让她身份成谜的脑图,像一只受惊的幼兽,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
“别去南极……”她的声音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哽咽,“我梦见你死了,掉进了冰缝里,全身都是血……”
温热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胸口的衬衫,她在他怀里颤抖着,那份脆弱与恐惧,真实得像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挽留。
可傅司寒抱着她,心中却比南极的寒冰更冷。
他知道,他认识的沈清棠,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中都能面不改色、算计人心的神医,从不为任何人哭。
三天后,伪神教的残部通过暗网向全世界发布了最后通牒。
他们将在南极的冬至日,于地心深处的“神坛”举行一场盛大的“神启仪式”,宣称将“迎回真神之躯”,重建地上神国。
一时间,全球舆论哗然。
那具所谓的“真神之躯”,正是各国都想得到又无比忌惮的完美克隆体。
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紧急磋商,却在是否武力干预的问题上陷入僵局。
就在这风口浪尖上,沈清棠召开了紧急记者会。
她拄着一根沉木拐杖,面容憔悴,眼眶红肿得惊人,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闪光灯中,她声音沙哑地开口:“我请求……各国不要轻举妄动。那具身体里……有我的一部分,一部分记忆,一部分……灵魂。”
她说到最后,竟当着全球媒体的面,潸然泪下。
“神医崩溃”的词条在五分钟内登顶全球热搜。
远在千里之外的伪神教指挥中心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她认输了!沈清棠已经自认失败!”
这场完美的示弱,为她的下一步计划铺平了所有道路。
沈清棠“被迫”交出了被誉为古医术至宝的赎罪莲母株,作为换取和平的“投降信物”,由一支国际中立的科考队护送前往南极。
但没人知道,在运输船离港的前一秒,傅司寒的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调包。
真正的赎罪莲母株,正静静躺在沈清棠从不示人的随身空间里,沐浴着灵泉的滋养。
而被送往南极的那株,内芯被嵌入了一枚微型灵泉结晶,足以以假乱真,也足以成为一个致命的坐标。
当夜,万籁俱寂。
沈清棠独坐于密不透风的书房,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双瞳已是异象纷呈。
她的左眼之中,一条奔腾的金色命河清晰可见,那属于傅司寒的命运长河,此刻却在遥远的南极冰隙处轰然断裂,光芒黯淡。
而她的右眼,却于一片混沌中,看见一抹幽蓝的痕迹悄然浮现,勾勒出几个古老的篆字:“命河重连,需以血为引。”
她唇角勾起一抹苍凉又决绝的笑,指尖轻轻抚过手腕上那片莲花状的胎记,那里是随身空间的入口。
“等了三世,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傅司寒,这一次……换我引你入局。”
南极“神启仪式”的前夜,沈清棠毫无预兆地开启了一场全球直播。
画面中的她,卸下了所有伪装,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沈清棠,承认我所有的罪孽。”她对着镜头,一字一句道,“我利用古医术窥探天机,操控人心,我……罪无可赦。”
话音刚落,她拿起一本泛黄的手抄医典,当着亿万观众的面,将其投入火盆。
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纸张,也仿佛在焚烧她的过去。
然而,在翻腾的灰烬之中,几片形似叶脉、未被燃尽的残片若隐隐现——那正是赎罪莲的根须。
私人破冰船的舰桥上,傅司寒看着屏幕里那张清冷的脸,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关掉通讯,转身走向船舱。
舱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口狭长的黑色合金箱,箱体上用激光篆刻着一个猩红的古字,连起来正是:斩、伪、神、断、命、根、归。
这是她给他的信号,也是他此行的宣言。
直播的红点熄灭,沈清棠脸上的悲痛与忏悔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镜中倒映出的那张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那笑容妖冶而陌生,绝不属于她。
她抬起手,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向冰冷的镜面,像是要触碰另一个自己,低声呢喃:“快了,等他踏入地宫,你我……就该合二为一了。”
与此同时,南极冰盖最深处,万年玄冰构筑的地下神殿里。
那具被无数管线连接的克隆体,缓缓摘下了覆盖面部的金属呼吸罩,露出一张与沈清棠别无二致、却更加苍白病态的脸。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神殿,仿佛能穿越时空,与镜前的沈清棠对视,用同样的声音,轻声回应:
“姐姐,我等你来杀我。”
直播结束后的密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清棠指尖轻抚着冰冷的镜面,倒影中的那个“她”,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急不可耐地想要从镜子的那一头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