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沈家祠堂飞檐上刚见点晨光,守碑的仆役就尖叫起来,声音穿透了晨雾。
血!祖碑流血了!
老仆这破嗓子一喊,廊下铜铃都被震得乱响。祠堂外扫落叶的杂役手一抖,竹扫帚掉在青石板上。
昨晚下雨,地面还潮着,暗红的血珠顺着玄玉碑往下流,在沈清棠三个朱砂填金的字上绕成线,像有人拿红笔在族谱上狠狠画了道血痕。
作孽啊......三长老扶着石狮子往后退,前襟沾了露水都没感觉。
他昨晚跟着重刻祖碑,亲手给沈清棠三个字填了九钱赤金——这是沈家历代嫡长女才有的待遇。
可现在,金粉被血珠泡得发暗,每一滴都顺着笔画往下掉,在碑底积成个小血洼。
沈老太爷拄着龙头拐杖的手在抖,把龙睛上的红珊瑚都捏得发疼。
他昨晚熬了半宿,让人把井里沉了二十年的玉牒捞出来放香案上,又让石匠连夜重刻祖碑。
谁能想到,天刚蒙蒙亮,传了千年的玄玉碑竟然渗出血来?
这是......怨气。大长老突然捂住心口,指节都白了,当年咱们把嫡女玉牒丢井里,断了她的宗族命脉,现在她的怨气附在碑上了!
话刚说完,二长老一声跪在血洼前。
他膝盖压碎了几片带血的露水,抬头时额角蹭到碑面,血珠顺着皱纹流进眼角:当年是我先说清棠克母,是我......
四长老突然抄起供桌上的线香,用火烧了这邪碑!祖宗显灵也得讲道理,哪有自家人害自家人的?
他刚划亮火折子,祠堂地基突然晃起来。
玄玉碑的一声发出金石响,沈清棠三个字迸出刺眼的金光,把七十二盏长明灯都照得特别亮。
众人眼前一花,出现个虚影——穿月白古医袍的少女站在碑前,头发用玉簪挽着,手腕上银铃轻响,左手拿三寸金针,右手托着半开的青莲。
是......是慈引神医!不知谁喊了一声。
沈清棠这半年在医学界闹的动静,连深宅里的族老都听说过。
可这会儿虚影里的少女,比新闻照片里更清冷,眼尾一点朱砂痣像要滴出血,扫过众人时,七十二个沈家人同时捂住胸口——血脉里像有团火在烧,锁骨下面隐约出现一道淡金色印记,正是沈家祖传的麒麟印。
这是......血脉认主?沈老太爷突然瘫坐在地,拐杖滚进血洼。
他记得族谱里说,沈家嫡脉继承人觉醒时,全族血脉都会有反应。
当年他嫌沈清棠病弱,硬说她是旁支,现在这印记烧得他心口疼,哪还有半分怀疑的底气?
大小姐......他颤巍巍往前爬了两步,额头重重磕在血洼里,当年是我老糊涂,烧了你的生辰帖,丢了你的玉牒......求你归宗,别怨我们......
另一边,傅宅顶层,沈清棠靠在飘窗上。
她指尖抵着嘴唇,右眼泛着淡蓝的光,能看见沈家方向的气运线拧成了一束金绳。
空间里,断劫莲的新叶在灵泉里展开,叶子底下有一缕幽光隐约闪动——那是前世师尊封印的宗门血誓,现在正顺着沈氏血脉往回流。
不是怨气。她低笑一声,指腹轻轻摸了摸小腹,是认主的兆头。沈家千年血脉,终究得认回真正的嫡女。
意识沉入空间,她看见那缕血誓变成细流,从七十二个方向汇到祖碑下,在虚空中结成莲花形状的阵眼。
这是沈家血脉自己发起的认主仪式,不用她动手,那些曾经糟践她尊严的人,现在正凭着最原始的血脉本能,把失去的尊荣双手送回来。
太太。陈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空间里的药炉该收丹了。
沈清棠收回意识,指尖一点,灵泉里升起一团白雾。
三粒朱红丹丸浮现在掌心,丹身上有金线流转,这是用灵泉雾露和沈家血脉阵眼的灵气炼的归宗丹。
陈伯。她把丹丸放进檀木盒,把这个送沈家去。告诉他们,这药能保三代血脉兴旺,但只能一个人吃。
陈伯接过木盒时,指尖碰到盒身有点烫。
他低头应了声,转身时瞥见沈清棠眼底的冷光——那是算透了因果的从容,是曾经被踩进泥里的人,终于要拿回属于自己东西的决绝。
沈家祠堂外,风突然大了。
天上出现两个字的虚影,像扇半开的门,门后好像有金光在翻涌。
摇篮里的沈慈突然醒了,粉嘟嘟的小手往空中抓了抓,眉心出现淡金色的碑影,和祖碑上的血痕遥遥相对。
这时,沈家议事厅里,红木圆桌中央的玉盘里,三粒归宗丹正发着幽光。
族老们围在桌前,眼睛直勾勾盯着丹丸,争执声从雕花窗棂飘出来,混着祠堂那边没散的血腥味,在晨雾里凝成一团化不开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