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子师叔的镇墓符在风眼石上剧烈震颤,符纸边缘已泛起焦黑,显然快要压制不住炼魂池的阴气。阿朵正用银针扎向最后一只残存意识的风鬼眉心,试图将其魂魄从煞气中剥离,可那风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竟开始膨胀,显然是风使在强行催动炼魂池的力量。
“守义!快动手!” 玄机子师叔的声音带着颤抖,桃木剑横在胸前,死死抵住涌来的黑气,“符纸撑不住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握紧沁着镇魂露的青云剑,朝着风眼石冲去。阳炎玉在掌心发烫,与剑身的金光遥相呼应,脚下的碎石被灵力震得微微跳动。刚跑出数步,身后突然传来骨扇挥动的破风声,风使的狞笑如毒蛇般缠上心头:“想毁我的根基?先留下你的魂魄!”
转头的瞬间,骨扇已如毒蛇吐信般缠上青云剑的剑脊。扇面上的七颗兽骨珠同时亮起妖异的红光,无数细小的风刃从扇骨间涌出,顺着剑身爬向我的手腕。“咔嚓” 一声,剑身上的金光竟被风刃割裂出细密的纹路,珍香的虚影在剑中痛苦地蜷缩起来:“道爷,这扇子被他炼化成了噬魂器!”
风使手腕猛地翻转,骨扇如铁链般缠住剑身,硬生生将我前冲的势头拽停。“张守义,你以为凭这点微末道行就能破我的炼魂阵?” 他青灰色的眼珠里满是疯狂,另一只手捏起古怪的诀印,“让你见识下真正的风蚀魂!”
刹那间,平台四周的八块巨石同时崩裂,无数黑色沙粒从石中涌出,汇聚成遮天蔽日的沙暴。沙粒不再是先前的寸许小剑,而是化作尖锐的骨针,密密麻麻如暴雨般砸来。我急忙运转灵力护住周身,可那些骨针竟能穿透金光,狠狠扎在手臂上,鲜血瞬间渗出,与沙粒混合成诡异的暗红色。
更骇人的是,沙暴中传来无数村民的哀嚎,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泣、孩童的啼哭交织在一起,直往我的识海里钻。“放开我爹娘!”“我的孩子还在襁褓里!”…… 这些声音如同最锋利的刀,割裂着我的道心,握着剑柄的手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风使显然早有预谋,骨扇再次发力,将青云剑往旁侧一扯,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了几步。沙粒趁机钻进我的眼睛,钻心的疼痛让我瞬间睁不开眼,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耳边全是狂风的呼啸和魂魄的哀嚎。
“道爷!别被他的邪术迷惑!” 珍香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声响,带着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力量,“守住道心!”
道心……
这个词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师父临终前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他躺在三清殿的蒲团上,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着明亮的光:“守义,修道者最忌心有畏途。这世间邪魔丛生,百姓受苦,所谓道心,不是无惧,而是惧仍向前。”
那时我尚年幼,只当是师父的临终嘱托,如今身临其境,才明白这八个字的千钧重量。
我想起昨日在山脚下看到的景象:被风卷走的村民家中,散落着半截襁褓,绣着莲花的虎头鞋孤零零地躺在碎石堆里;阿朵从沙地里刨出的银锁,上面还刻着 “长命百岁” 的字样,锁芯却早已被煞气侵蚀成黑色;还有那个躲在山洞里的孩童,抱着父母的衣角碎片,眼神空洞得不像个活人。
这些画面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恐惧确实如潮水般涌来,沙暴的威力远超我的预料,风使的邪术更是诡异莫测,可若是我此刻退缩,炼魂池爆炸,整个风嚎岭都会化作死地,那些被困的魂魄将永远沦为风蛊的养料。
“惧仍向前……” 我喃喃念着师父的教诲,突然松开了紧攥剑柄的右手,任凭骨扇将青云剑往旁侧拉扯。风使见状发出得意的狂笑:“怎么?知道怕了?晚了!”
就在他松懈的刹那,我猛地闭上眼,双手快速结印。左手中指及无名指向内弯曲,大拇指死死压住指尖,右手食指勾住无名指,中指竖直朝上 —— 这是师父教我的金刚指诀,能凝聚体内最纯粹的道心之力。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愤怒、悲悯都压入丹田,再顺着经脉往上涌动,汇入眉心的紫府。
识海里的哀嚎突然变得尖锐起来,风使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意图,骨扇疯狂地抖动,试图用噬魂之力打断我的施法:“你敢!”
可此刻我的道心已如磐石般坚定。那些村民的惨状化作源源不断的力量,顺着我的指尖注入青云剑中。“珍香,借我剑魂之力!” 我大喝一声,将道心之力与灵力彻底融合。
剑身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比阳炎玉的光芒还要璀璨数倍,如同第二轮太阳升起在风嚎岭顶。珍香的虚影在剑中舒展身体,红衣猎猎作响,与金光完全融合在一起:“道爷,接住!”
金光顺着骨扇迅速蔓延,风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青灰色的眼珠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不可能!你的道心怎么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金光已顺着扇子爬到他的手上,“啊 ——!”
凄厉的惨叫响彻岭顶,风使的手掌被金光灼烧得滋滋作响,黑色的煞气从他皮肤里疯狂涌出,却瞬间被金光净化成虚无。他再也握不住骨扇,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数步,手臂上的皮肉已被烧得焦黑,露出森白的骨头。
我趁机睁开眼,尽管眼睛依旧刺痛,却能清晰地看到风眼石上的裂缝正在扩大,无数黑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没有丝毫犹豫,我双手握住青云剑,将剩余的道心之力全部注入剑身,剑尖对准风眼石的中心狠狠劈下。
“轰隆 ——!”
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狠狠砸在风眼石上。黑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表面的人脸瞬间消融,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最终彻底崩碎。无数黑色的阴气从碎石中涌出,却在接触到剑光的瞬间化作飞灰,炼魂池沸腾的声响也戛然而止。
狂风突然停止了。
遮天蔽日的沙暴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些尖锐的骨针纷纷坠落在地,化作普通的黑沙。平台四周的风鬼失去了阴气支撑,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临死前,我似乎看到它们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解脱,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风使看着满地的碎石,青灰色的眼珠里充满了绝望,他突然转身,朝着岭下的密林狂奔而去。“想跑?” 阿朵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绕到风使身后,手中银针如流星般掷出,精准地扎在风使的膝盖弯处。
风使踉跄着跪倒在地,刚要挣扎着爬起,一道红光突然从青云剑中飞出,珍香的虚影如红衣战神般挡在他面前。她的身影比先前凝实了许多,手中凝聚出一把红色的剑魂剑,剑尖直指风使的咽喉:“你害了这么多无辜村民,以为能跑得掉吗?”
风使还想垂死挣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符箓,就要往胸口贴去。我怎会给他这个机会,脚尖一点,身形如箭般冲上前,青云剑带着璀璨的金光,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不 ——!” 风使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青灰色的眼珠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我,“阴罗教…… 教主…… 会为我报仇的……”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渐渐化作风沙,顺着风势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把焦黑的骨扇和一枚灰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 “阴罗?风” 四个扭曲的字,落在碎石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捡起令牌,掌心的五枚阴罗令同时亮起红光,发出强烈的共鸣,令牌上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缓慢地旋转。珍香的虚影虚弱地飘到我身边,红衣上的光芒黯淡了许多:“道爷,这令牌里藏着风脉的残余力量,或许能用来净化炼魂池。”
阿朵走到我身边,将一瓶药膏递过来:“这是苗寨的清目膏,能缓解沙粒入眼的疼痛。” 她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那些村民的魂魄……”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风眼石的碎石堆中飘出无数淡蓝色的光点,正是被解救的村民魂魄。在金光的照耀下,这些光点渐渐凝聚成人形,虽然依旧虚弱,却都面带安详。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朝着山洞的方向望了一眼,身影渐渐消散;一个壮汉朝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化作一道蓝光飞向天际。
“爹娘!” 山洞里的孩童跑了出来,朝着那些消散的光点伸出小手,脸上却没有了先前的悲伤,反而带着一丝释然。我知道,这些魂魄终于摆脱了煞气的束缚,可以安心转世了。
玄机子师叔收起桃木剑,走到碎石堆前,将镇墓符小心翼翼地揭下来。符纸已经变得焦黄,上面的星图也模糊不清,显然已经耗尽了力量:“幸好你及时破了风眼石,再晚片刻,炼魂池的阴气就会扩散到山下的村落。”
我看着手中的 “阴罗?风” 令牌,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风使虽然伏诛,可他临终前的话如同一根刺,扎在我的心头。阴罗教的教主残魂尚未现身,却已布下如此周密的阴谋,水使、火使、风使接连出现,显然只是他们计划的冰山一角。
“师叔,你看这个。” 我将令牌递给玄机子师叔,“这令牌上的纹路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似乎在指引着什么。”
玄机子师叔接过令牌,眉头紧锁地研究起来:“这是阴罗教的引路纹,看来剩下的阴罗使都在朝着西南方向聚集。土窑村恐怕不只是土使的老巢那么简单。”
阿朵突然指着碎石堆的深处,那里有一块碎裂的风眼石,石面上还残留着些许金色的纹路:“道爷,你看这石头上的印记,和我师父留下的古籍里记载的‘聚魂阵’一模一样。阴罗教恐怕是想集齐五脉煞气,炼制某种邪物。”
我心中一沉,若是让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握紧手中的青云剑,剑身的金光虽然黯淡,却依旧带着温暖的力量。珍香的虚影靠在剑上,轻声道:“道爷,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我都会陪着你。”
风嚎岭的风彻底平息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满地的碎石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邪。远处的山林传来清脆的鸟鸣,仿佛在庆祝这场胜利。我知道,这场与阴罗教的较量还远未结束,前路必定布满荆棘,可只要我守住道心,带着师父的教诲,带着同伴的信任,就没有跨不过的难关。
“我们先将炼魂池的残余阴气净化干净,然后立刻启程去西南。” 我站起身,看着身边的同伴,“阴罗教的阴谋,该终结了。”
玄机子师叔点了点头,从行囊里掏出黄符:“我用三清符净化阴气,阿朵你用镇魂露安抚残存的魂魄碎片,守义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掌心的五枚阴罗令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令牌上的红光汇聚成一道光柱,直指西南方向。光柱中,隐约能看到一座被黑气笼罩的村落,村落中央矗立着一座诡异的土窑,土窑里正不断涌出黑色的煞气。
“是土窑村!” 阿朵脸色大变,“他们已经开始炼制邪物了!”
我握紧青云剑,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风使的末路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决战,还在前方等着我们。但我不再有丝毫畏惧,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师父,您看,弟子正在践行您的教诲,惧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