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金仙境大能的无形对峙,让整个广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实质般的威压如同不断增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和肩头。
四周那些中小门派的使者以及维持秩序的修士,早已脸色煞白,汗出如浆,修为稍弱者更是双腿打颤,几乎要瘫软在地,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王冬青身处威压的中心区域,感受最为直接。
那并非针对他的恶意,仅仅是两位大佬自然散逸的气息碰撞,就让他感觉像是突然被浸入了深海,四面八方的压力疯狂挤压着他的身体,骨骼都在发出细微的呻吟,气血流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若是寻常灵液道基修士,此刻恐怕早已狼狈不堪,甚至可能受伤出丑。
但王冬青是何等心性?前世官场历经风雨,今生突兀穿越遇到一系列不明状况,又初踏仙途便铸就非凡道基,心志之坚韧远超同侪。
况且,前世界的职业习惯,让他岂能容许自己在这种场合下失态?
心念电转间,他体内灵力自然而动,并非什么高深法门,正是最基础不过的《御风诀》!
然而,这基础法诀在他不拘固定思维,以及那浩瀚精纯的灵液道基催动下,效果却发生了质变。
一股柔和而灵动的旋风悄无声息地在他周身尺许范围内生成,并非向外冲击,而是巧妙地形成了一个内循环的气场。
这个微型气场精准地调节着内外气压差,将那令人窒息的金仙威压巧妙地引导、卸开,在他身体周围营造出了一小片相对“正常”的空间。
顿时,王冬青感觉周身一轻,所有不适感烟消云散,他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面色平静,衣袂甚至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与周围那些东倒西歪、苦苦支撑的修士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欧冶子和玄明长老的法眼。
欧冶子眼中爆发出更加炽热的光芒,如同发现了绝世仙金。
他性格本就直率,不喜白玉宫那套矜持做派,当下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王冬青身前,来回转了几圈,,瞪着一双铜铃大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王冬青,越看越是欢喜,忍不住搓着那双布满老茧和火痕的大手,发出洪亮的大笑:
“哈哈哈!好!好啊!根基扎实,灵韵自生,临危不乱,妙法天成!小子,你很不错,非常不错!”他笑声震得空气嗡嗡作响,随即像是确认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果老夫没看错,你刚才用的,只是最基础的《御风诀》?”
王冬青面对几乎凑到眼前的、散发着炽热气息和淡淡炉火味的大脸,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但声音依旧保持平稳:“回庄主,确实只是御风诀。”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的修士无不心中骇然!
《御风诀》?那几乎是引气期弟子用来熟悉灵气操控、最多能掀起一阵微风的基础法术!
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两位金仙无意间散发的威压?
还如此举重若轻?
这王冬青对灵力的掌控,以及对法术本质的理解,究竟到了何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的灵液道基,又该是何等雄浑精纯?
就连一直保持着超然姿态的玄明长老,听到这个答案,那半眯着的眼睛也猛地睁开了一丝缝隙,精光一闪而逝,看向王冬青的目光更加深邃。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玄明长老见欧冶子如此“不讲武德”,直接贴脸输出,心中暗骂一声“粗坯”,但也知不能再让这老家伙专美于前。
他身形亦是微微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移动,挡在欧冶子身前,将王冬青的视线隔开,同时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准备开口说话,展现白玉宫的雍容气度与诚意。
“王小友……”
他刚吐出三个字,欧冶子哪能让他得逞?眼睛一瞪,如同护食的猛虎,身形又是一闪,再次精准地卡位,用自己宽厚的后背和张扬的红发挡住了玄明长老,嘴里还嘟囔着:“哎哎哎,玄明老儿,讲究个先来后到行不行?没看见老夫正和这位小友聊得投缘吗?”
玄明长老被气得眼角直跳,那和蔼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身形再闪,如同瞬移般又挡到了欧冶子身前,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欧冶庄主,此地乃我白玉宫司仙台所在,还请你注意分寸!”
“分寸?什么分寸?天才当前,还讲什么地盘?”欧冶子浑不在意,又是一闪,挡住。
玄明再闪,挡住。
欧冶子又挡……
两位在仙域跺跺脚都能引起震动、平日里高深莫测、受无数修士敬仰的金仙大能,此刻竟然如同市井孩童抢糖一般,在王冬青面前上演了一出令人瞠目结舌的“闪身卡位”大战!
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在场除了彼此和王冬青,几乎没人能看清具体轨迹,只看到两团模糊的人影在王冬青面前“唰唰唰”地来回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周围所有人都看傻了,包括欧阳晴和李清风在内。欧阳晴以手扶额,不忍直视,自家师兄这性子……真是丢人丢到外面来了。
李清风则是张大了嘴巴,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原来金仙大佬……也有如此……“活泼”的一面?
而被两位大佬当成“糖”来回争夺的王冬青,脸都快绿了!
他那苦心维持的沉稳、冷静、不苟言笑的天才人设,在这两个老小孩幼稚至极的行为面前,几乎要崩得稀碎!
他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一人给一个白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冬青当机立断,体内灵力微吐,脚下步伐一错,施展的并非什么高深身法,依旧是基于对气流和空间的精妙理解,身形如同游鱼般轻轻一晃,便已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两位大佬的“卡位战场”,出现在了他们的侧前方。
这样一来,他无需转头,便能同时面对欧冶子和玄明长老,避免了被两人夹在中间当“夹心饼干”的尴尬。
“二位前辈,”王冬青拱了拱手,语气依旧平静,但细听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有何指教,但说无妨,晚辈洗耳恭听。”
他这一动,看似简单,却恰到好处地给了两位大佬一个台阶。
欧冶子和玄明长老的动作同时一顿,互相瞪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尴尬。他们毕竟身份尊崇,刚才也是一时兴起(或者说一时上头),被王冬青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在众多小辈面前如此“嬉闹”实在有失体统。
“咳咳。”玄明长老率先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袍,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
“哼!”欧冶子也摸了摸自己的红胡子,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算是揭过此事。
两人默契地不再进行那幼稚的卡位游戏,但看向王冬青的目光,争夺之意却更加明显。
这时,一直插不上话、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李清风终于找到了机会,他连忙小跑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而恭敬的笑容,打圆场道:“二位仙尊,王道友,此处非谈话之所,不如请移步司仙殿?属下已命人备好灵茶仙果,诸位可慢慢详谈。”
这个提议正合时宜。欧冶子和玄明长老微微颔首。
一行人便在李清风的引领下,移步至广场旁一座更为宏伟、守卫也更加森严的大殿——司仙殿。
殿内布置奢华而不失雅致,灵气氤氲。座位安排更是直接体现了这个世界的赤裸规则——实力为尊。
欧冶子和玄明长老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最上首的两个主位。
欧阳晴作为铸剑山庄长老、欧阳子的师妹,地位崇高,坐在了欧阳子下首。李清风作为此地地主(名义上),陪坐在末位。
而可怜的地脉王,这位玄壤王朝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在自己的王城,在自己的宫殿群之一的司仙殿内,却只能战战兢兢地坐在最末尾,甚至连座椅都比其他人的矮了一头。
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或怨恨,只有深深的敬畏和惶恐,仿佛能坐在这里,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他带来的随从,更是连殿门都进不来。
王冬青被安排在两位金仙正对面的客位,凸显其特殊的地位。
他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之前的那一丝疑惑得到了解答,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空有权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如同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
白玉宫、铸剑山庄这些仙门维持的秩序,更多是为了保护他们自身的基本盘和资源获取渠道,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公平。想要立足,唯有不断提升自身的实力!
众人坐定,灵茶奉上,但气氛却依旧微妙而紧张。
欧冶子是个急性子,懒得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冬青,声如洪钟:“王道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天赋,万年难遇,尤其对我铸剑山庄一脉,更是意义非凡!老夫且问你,你是否已经决定了去处?”
他这话问得直接,甚至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霸气。
玄明长老被欧阳子抢了先,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心中再次骂了句“粗坯”。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跟上,脸上努力维持着和煦的笑容,对王冬青道:“王小友,欧冶庄主虽然直接,却也是爱才心切。我白玉宫乃仙域正道魁首,资源、功法、传承,皆是最顶尖之列。以小友之姿,入我白玉宫,必得倾力栽培,前途不可限量。不知小友……考虑得如何了?”
他将“正道魁首”和“顶尖”几个字咬得稍重,意图明显。
压力瞬间给到了王冬青。
他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星枢府!星枢府的人怎么还没到?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尽可能拖延,等待星枢府出现。
如今两位金仙当面,直接把话挑明,再想用含糊之词搪塞,恐怕会同时得罪两家不说,万一星枢府也出现意外情况,绝非明智之举。
正当他飞速思考,准备找一个相对稳妥的借口再周旋片刻时——
大殿中央,毫无征兆地,一片深邃的、仿佛截取了一角夜空的星云悄无声息地旋转着浮现。
星云之中,点点星光闪烁,散发出玄奥而平和的空间波动。
欧冶子和玄明长老几乎同时目光一凝,看向那片星云,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
“哦?”欧阳子摸了摸下巴。
“哼,终于来了。”玄明长老轻哼一声。
他们之前还在疑惑,星枢府这次的反应为何如此迟缓,没想到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星云稳定下来,光芒敛去,一道身影从中迈步而出。
此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绣有周天星辰图案的星枢府制式长袍,面容看起来约莫四十许间,气质儒雅,眼神却如同包含了无尽星河,深邃而睿智。他气息内敛,不如欧冶子和玄明长老那般具有压迫性,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雍容气度。
然而,当众人看清他袍角一个不起眼的、以星辰符文绣成的标识时,包括欧冶子和玄明长老在内,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疑惑之色。
来的,竟然是星枢府“星门署”的署长?
星门署,主要负责管理仙域内各大星辰传送阵、跨界通道的稳定与安全,以及管理选送阵的人员调动,虽然权责重大,但与这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殿内的气氛,因这位意外来客的出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