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厚重的客房门被狠狠撞开,黑塔的身影率先冲了进来,怀里还抱着那个摔出一道裂痕的钟表小子手办。
她的脸颊泛红,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睛死死盯住赞达尔,又扫过空荡荡的房间,最后落在床头柜那张素笺上。
芽衣、流萤和镜流紧随其后。
芽衣的神色凝重,目光掠过沉寂的入梦池,指尖微微收紧。
流萤的眼圈泛红,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发间别着的铃兰蔫了几分。
镜流倚在门框边,眸光沉沉,周身的气息冷得像冰。
赞达尔侧身让开位置,看着黑塔快步走到床头柜前,一把抓起那张素笺。
镇纸“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刺耳的声响。
黑塔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密密麻麻铺满纸面。
那些牵挂、歉意、不舍,还有那句不要来找我,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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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的爱人和赞达尔
展信安。
当你们看见这封信时,我已悄然启程,踏上了一段无法与你们同行的路。
我素来不擅告别,那些哽在喉间的惆怅与不舍,那些藏在心底的牵挂与惦念,总不知该如何诉诸言语。
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这样沉默的方式,不告而别。
关于这份仓促与决绝,我满心歉意,唯有在此郑重致歉。
致雷电芽衣:我曾一度坠入深渊,被无边的黑暗裹挟,是你从未放弃过我。
你一次次向我伸出手,用温热的掌心驱散我周身的寒意,用坚定的话语将我从泥沼中拉起。
若无你,我或许早已沉沦,这份救赎之恩,我永世铭记。
致镜流:你亦是那束刺破深渊的光。你虽言语淡漠,却总在我最狼狈的时刻悄然出现,以剑为引,点醒我迷途的心智,以身为盾,护我度过最难捱的时光。
感谢你不曾放任我坠落,让我寻回了前行的方向。
致黑塔:你总爱用张扬的玩笑掩饰心底的柔软,却把最真挚的关怀都融进了日常的点滴。
谢谢你给予我的爱,是朋友间毫无保留的袒护,更是家人般踏实安稳的陪伴。
往后没人跟你抢最后一块抹茶蛋糕,没人替你收拾散落一地的资料,没人在你熬夜研究装置时默默递上一杯热饮,你可别把自己的房间搞得一团糟。
也别总仗着自己聪明就逞强,偶尔也学着依赖身边的人。
致流萤:你像一束小小的暖阳,撞进了我沉寂已久的生活。
是你拉着我的手逛遍世界上的大街小巷,是你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日常的琐碎,更是你,让我在漂泊多年后,终于体会到了拥有一个温暖的家的滋味。
这份暖意,我会藏在心底,岁岁年年。只盼往后,你依旧能笑得这般明亮,不必被风雨惊扰。
致知更鸟:对不起。原想陪你看遍匹诺康尼的玫瑰盛放,从清晨的第一缕光到深夜的最后一盏灯。
原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听你唱尽爵士时代的温柔曲调,听风拂过花瓣的簌簌声响。
可终究,我只给了你两天的温暖时光,便要仓促离去。
这份亏欠,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等重逢那日,再慢慢弥补。
致赞达尔:我走之后,辛苦你多照拂着点大家了。
你是我生命里,最合拍的知己,也是最靠谱的后盾。
那些没说透的话,那些没喝完的酒,等我们重逢那日,再慢慢补上。
别为我奔波,循着星穹铁道的方向走就好。
我在前方,等你碰杯。
最后,请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来找我。
前路漫漫,星途迢迢,你们只需循着星穹铁道的轨迹,踏遍宇宙的山川湖海,看遍世间的万千风景。
终有一日,当列车驶过某片璀璨星河时,我们定会再次相遇。
不必为我担忧,更不必为我停留。
若梦里再见,愿我们还是那个初遇的模样。
勿念。
亚当
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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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攥着信纸,墨迹被攥出褶皱,连带着眼泪都砸在了上面。
下一秒,积压的愤怒与委屈彻底冲破防线,她猛地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声音里的颤抖与绝望,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沉。
“小时候是这样,一声不吭就消失,现在还是这样!”
黑塔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透着刺骨的怒意,她狠狠将信纸攥成一团。
“亚当!你这个懦夫!”
芽衣快步上前,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眼底泛起一层薄红。
流萤别过头,捂住嘴,压抑的抽泣声在房间里轻轻响起。
赞达尔看着眼前的一幕,喉间涌上一股酸涩,沉声道。
“他说总有一天……会再相见的。”
黑塔的肩膀猛地一颤,攥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她缓缓转过头,眼底的泪意还未散去,声音却淬着冰碴子,带着浓浓的自嘲与绝望,对着赞达尔反驳道:
“是啊,小时候离开,他确实又回来了。”
她顿了顿,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哽咽,语气陡然变得凄厉:
“可那一次回来,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话音落下,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怀里的钟表小子手办掉落在地,裂痕又绽开几分,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芽衣收紧手臂将黑塔揽进怀里,掌心一下下轻拍着她颤抖的脊背。
流萤立刻挤过来,小小的身子贴在黑塔身侧,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胳膊,脸颊蹭着她的衣袖。
镜流沉默着走上前,抬手轻轻搭在黑塔的后颈,微凉的指尖带着无声的安抚。
知更鸟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她伸出手,轻轻环住黑塔的腰,下巴抵在黑塔的肩头,温热的气息拂过黑塔的耳畔,没有说话,只静静陪着。
赞达尔站在一旁,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几人,看着黑塔终于卸下所有防备失声痛哭。
他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眼底漫过一层湿意,却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守着这片寂静的慰藉。
窗外匹诺康尼的冷光穿窗而入,落在相拥的身影上,添了几分沉沉的离愁。
赞达尔缓缓走到窗边,指尖抵着冰凉的玻璃,望着窗外匹诺康尼悬浮的航线灯,眼底翻涌着无人察觉的酸涩。
他和亚当认识最久,久到见证过对方无数次故作坚强的模样。
这家伙,从来都是这样,把所有的沉重都往自己肩上扛,连告别都要选这样沉默又决绝的方式。
之前时候是,现在了还是。
他总说要护着所有人,却偏偏忘了,自己也会累,也会需要被人拉住。
黑塔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那孩子嘴上喊着恨,心里比谁都盼着亚当回来。
还有芽衣、流萤、知更鸟、镜流……哪一个不是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划过玻璃上凝结的薄霜。
亚当,你最好说到做到。
沿着列车的轨迹,我们总会找到你。
到那时,可别想再轻易甩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