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雅起身走到江林面前:“老公,沈市公司账上一共就两百个,你要是全拿出来沈市那边怎么运行?”
张静雅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江林从愤怒与反击的冲动中稍微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沈市的公司不能停摆,那是我们的根基。”
资金问题,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暂时困住了这头想要立刻扑出的猛兽。
就在这时,张显光眉头紧锁,提出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江林,我仔细想了想,今天这事,恐怕……跟蒋正立关系不大。”
“什么?” 江林猛地转过头,“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蒋正立干的?那还能是谁?在这内蒙,除了他蒋正立,我们还得罪过谁?”
张显光目光沉凝,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内蒙这边,水深得很。除了蒋正立,还有一个势力,名为‘神户山口组’,是樱花国人开的。蒋正立在包头是横,但他和这帮樱花国人,这几年打得不可开交,几乎是死对头。”
“神户山口组?樱花国人?” 唐卓龙重复了一遍,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怀疑。
“光哥,这不对啊。如果不是蒋正立,那这帮樱花国人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我们初来乍到,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打林子,不符合逻辑啊!”
“对啊,不符合逻辑。” 江林摩挲着下巴,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疑虑所取代。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激怒的复仇者,而是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棋手一样,审视整个棋盘上所有棋子的位置和动机。
“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突然对我下手,图什么?挑衅?还是……另有目的?”
“资金方面我可以帮你。”
苍老却沉稳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打破了凝重的沉默。
众人回头,只见张父不知何时已站在楼梯口,显然已将他们的对话听去了大半。
他缓步走上前,目光复杂地落在江林身上,带着一丝欣赏,更多的是长辈的关切。
张静雅连忙唤道:“爸。”
张父走到江林面前,抬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江林,不是外人。资金,爸可以帮你解决。”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有张家雄厚的财力支持,一千个的资金缺口将不再是问题,复仇的计划立刻就能铺开。
然而,江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缓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脸上淤青未消,眼神却清澈而倔强:“爸,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点事,不能麻烦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身旁一脸担忧的张静雅,声音不高,却带着掷地有声的分量,“我江林,要是连这点风浪都扛不过去,还需要仰仗家里才能站稳,那我还有什么资格说保护小雅?还有什么脸面说能在内蒙立足?”
他要的,不仅仅是抗衡神户山口组和蒋正立。
他更要向所有人,向张家,向张静雅,更是向他自己证明,他江林,凭自己也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撕开一道口子,打下一片天地!
“你这孩子,唉……”张父看着女婿眼中不容动摇的坚持,深知一个男人的尊严比金钱更重。
他了解江林这类人的傲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转身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多支持,便默默离开了客厅。
压力,重新全部回到了江林肩上。
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幕解锁,指尖在一个名字上反复徘徊——石磊。
一个电话打过去,别说八百个,就算是一千个,石磊砸锅卖铁也一定会给他凑出来。
但是,这个电话,重若千钧。
他刚刚拒绝了岳父的帮助,转头就向兄弟伸手?
再让石磊为自己在内蒙的私人恩怨倾尽所有,这算什么?
把兄弟也拖进这浑水?
他江林的脸面,难道要靠透支兄弟的情义来维持吗?
指尖在拨号键上空悬停了许久,最终,江林猛地将手机屏幕按熄,像是下定决心般,重重地将手机揣回了裤兜。
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山,必须自己翻。
一小时后。
别墅外的夜风格外清冷,带着内蒙特有的凛冽。
江林独自一人坐在门廊的台阶上,指尖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尼古丁无法麻痹紧绷的神经,反而让思维在冰冷的空气中愈发清晰,也愈发焦灼。
钱。一切都是钱。
没有钱,什么过江龙,什么亮獠牙,都只是无根浮萍,镜花水月。
他猛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狠狠摁灭在身旁的碎石里,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清冷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回屋,而是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绕着别墅踱步。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过滤着所有可能的资金来源。
台面上的银行贷款?手续繁琐,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他们初来乍到,没有根基,很难审批。
地下钱庄?利息高昂得像吸血,一旦沾上,后患无穷。
寻找本地合伙人?风险莫测,无异于与虎谋皮……
一个个方案被提出,又被自己否定。
走着走着,他不知不觉来到了别墅后院的车库附近。
目光扫过车库里那几辆属于张家的豪车,他眼神微微一动,但随即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动用张家的资产,与他接受岳父的直接资助,本质上并无区别。
他必须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石磊。
或许……不必让他倾尽所有?或许,可以换个方式?不是借,是合作?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迅速扎根、蔓延。
江林的眼中,重新闪烁起那种混合着风险与机遇的、赌徒般的光芒。
他需要打一个电话,但这个电话,将不再是乞求,而是一场……提案。
他深吸一口口冰冷的空气,感觉胸腔里那股被压抑的火焰,终于找到了一丝可以宣泄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