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再次缓缓降下,赵远舟冷漠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传了出来:
“金子。”
程鑫立刻上前一步应道:“我在。”
赵远舟的目光甚至没有扫一眼在地上痛苦哀嚎、如同蛆虫般蠕动的方康。
只是淡淡吩咐:“让圣豪公司,在黑市彻底消失。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个名字。”
程鑫掏出烟盒,点燃一根,深吸了一口。
看着地面上血迹斑斑、已然废掉的方康,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干脆利落地回应:“好嘞。”
赵远舟的视线又转向一旁歪叼着烟、跃跃欲试的陈西瓜:“西瓜,”
“诶!”陈西瓜立刻站直了些,脸上满是兴奋。
“今晚上,带齐你的人,给我把圣豪公司的所有场子,从头到尾,砸个稀巴烂。一块完整的玻璃都不要留。”
陈西瓜将烟头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灭,拍着胸脯保证:
“没问题!交给我吧!保证让你明天早上看到个透心凉的圣豪!”
最后,赵远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厌倦,补充道:
“还有,这里站着的,所有圣豪公司的成员,我一个也不想再见到。”
站在第一排奥迪车旁,那个显然是头目之一的精悍男人立刻沉声应道:“明白,三哥!”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群如同黑色潮水般的西装男人立刻动了起来!
他们动作迅捷而有序,两人一组,如同老鹰抓小鸡般,瞬间就将吓傻了的壮汉、以及他手下那几个还能站着的青年,连同面如死灰的鸡哥,全部死死按住,反剪双臂,动弹不得!
“三哥!等等!”
就在这时,唐卓龙猛地冲上前,语气急切地朝着即将升起车窗的赵远舟喊道。
赵远舟动作微微一顿,淡漠的目光投向唐卓龙。
唐卓龙指着被两个黑西装死死按住的鸡哥,带着一丝恳求说道:“三哥!能不能……放了我这个兄弟?”
江林和天赐见状,也互相搀扶着,忍着伤痛走上前。
江林看着车内那张威严深沉的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带着几分旧识的口吻说道:“三哥,还记得我吗?”
赵远舟闻言,倒是真的仔细打量了江林两眼,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随即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你是……当年在墨城,被瘸子帮那伙人追得满街跑的那个小子?”
江林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庆幸对方还记得,连忙点头:
“是我!三哥,您记性真好!”
赵远舟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有点印象而已,算不上什么交情。”
他的意思很明显,仅凭这点“露水缘”,分量还不够。
江林却抓住机会,赶紧接话,态度诚恳:“三哥,我不敢跟您攀交情。但我今天,想替我兄弟唐卓龙,再争取一把。”
他指向还在挣扎的鸡哥,“这个人,叫黄杰,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放了他?”
被按在地上的鸡哥彻底懵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唐卓龙,又看向为他求情的江林。
他不明白,这个他刚才还要置于死地的人,为什么要反过来救他?
唐卓龙之前提到的“姐姐”,像一根刺在他心里搅动。
赵远舟看着江林,手指在车窗沿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
“小子,咱俩充其量算是个‘露水缘’吧?我做什么事,为什么要答应你呢?嗯?”
这声“嗯?”带着巨大的压力,让江林呼吸一窒。
就在这时,程鑫快步走了过来,他俯下身,趴在赵远舟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耳语了几句。
他说话时,眼神还特意瞟了江林和唐卓龙几眼。
赵远舟听着,脸上首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表情,他微微侧头,看向程鑫,确认道:“你确定?”
程鑫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八成把握,回去我再跟你细说。”
赵远舟深邃的目光再次转向江林,这次,审视的意味更浓,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沉吟了短短几秒钟,这短短的几秒,对于江林和唐卓龙来说却无比漫长。
终于,赵远舟开口了,他朝着那边压着鸡哥的黑西装男人摆了摆手:
“放了他。”
那几个男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松开了对鸡哥的钳制。
鸡哥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深深的困惑,以及看向唐卓龙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
赵远舟不再多言,车窗缓缓升起,彻底隔绝了内外。
程鑫招呼着伤痕累累的江林、唐卓龙和天赐:“这里不能待了,跟我走。”
几人互相搀扶着,钻进了那辆高大的丰田霸道。
唐卓龙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失魂落魄的鸡哥,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用力将他一起拽上了车。
陈西瓜则钻进了赵远舟的奥迪A8L。
两辆车引擎轰鸣,调转车头,如同来时一般迅速。
驶离了这片弥漫着血腥与硝烟味的废旧楼盘,将方康凄厉的哀嚎和圣豪的覆灭彻底抛在身后。
霸道车内,气氛压抑。
鸡哥瘫坐在后排角落,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昏暗景色,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刚才的画面。
方康被打断腿的惨状、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手下像死狗一样被拖走、自己无能为力的绝望……巨大的冲击让他浑身冰冷。
唐卓龙看着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却清晰:
“阿杰,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背叛圣豪,为什么他们骂我是叛徒吗?”
鸡哥身体微微一颤,缓缓转过头,看向唐卓龙。
唐卓龙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圣豪真正的生意,是‘药’!”
“药”这个字,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扎进了鸡哥的心脏!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痛苦而收缩!
药!
他姐姐!
那个他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伤疤!
他姐姐当年就是因为被人引诱沾染了那东西,最终在极度的痛苦和屈辱中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他混迹江湖却一直死死守住的底线,绝不碰“药”!
他一直以为圣豪只是手段狠辣,做些灰色地带的生意,他跟着方康,是想出人头地,是想不再被人欺负……
他从未想过,自己效忠的大哥,自己为之拼杀的组织,竟然在做着这种断子绝孙、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勾当!
“啊——!!”
鸡哥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巨大的悔恨、愤怒和被欺骗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声音响亮,在车内回荡。
“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鸡哥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掌印。
“我要是早知道方康搞这个…我他妈就是早就跟你一样离开圣豪了!我…我对不起我姐…我对不起她啊!!”
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抓着头发,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唐卓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是酸楚难当。
他伸出手,用力抓住鸡哥颤抖的肩膀,沉声道:
“阿杰!别这样!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方康那个杂碎隐藏得太深!要怪就怪这世道太浑!”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深的歉意:“只是…当初我察觉不对,决定离开的时候,情况太紧急,方康盯得又紧……我没来得及,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清楚……对不起,兄弟。”
这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和未尽之言。
鸡哥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唐卓龙,看着这个曾经并肩作战、如今却走上不同道路的兄弟。
心中的怨恨和不解在真相面前冰消瓦解,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复杂庆幸。
他死死攥住唐卓龙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肉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车内陷入了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鸡哥压抑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