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碎石紧贴着掌心,冰冷与微弱的搏动感如同第二颗心脏,在石星的胸腔里引起沉闷的回响。那一夜,他未曾合眼。疯狂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即便他死死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挡它们直接钻进脑海。图腾石吸吮鲜血的画面,族人茫然惊恐的脸,交织成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天亮后,异常并未消失,反而变本加厉。
阳光变得刺眼而充满“噪音”,仿佛每一道光束都携带着无数杂乱的信息。风的声音不再柔和,而是分解成了千百种不同频率的嘶鸣与呜咽。他甚至能“闻到”远处族人身上细微的情绪变化——恐惧、焦虑、还有一丝被仪式引动却无法理解的躁动。
这种全方位的感知超载,带来的是剧烈的头痛和阵阵恶心。他变得沉默寡言,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像个幽魂一样在部落边缘游荡。族人只当他是因为昨日祭祀的意外受到了惊吓,并未过多在意。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在经历一场孤独而痛苦的 “觉醒”。
他尝试过再次接近部落中央的图腾石。在白天,它看起来依旧只是一块黝黑、粗糙的普通巨石,散发着古老和肃穆的气息。但只要他集中精神,那种暗红色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微弱光芒便会再次浮现,与之相伴的,是脑海中陡然增强的疯狂低语,催促着更多的“祭品”。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谁会相信一个少年关于祖灵是邪物的疯话?更何况,那块碎石带来的诡异能力,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石星躲在部落外的一处岩洞里,试图远离一切声源,缓解几乎要炸开的头痛。他摊开手掌,看着那块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碎石。
“你到底是什么?”他对着碎石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仿佛是回应他的疑问,碎石突然微微一热,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意念流,强行挤入了他的意识!
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低语,而是一段模糊却连贯的 “记忆碎片”:
——无尽的黑暗虚空,无数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蠕动、咆哮……
——一颗生机勃勃的星球被阴影包裹、侵蚀,地表隆起巨大的肉瘤,河流化为脓血……
——最后,是一道贯穿星球的、璀璨如星火的封印之光,将所有的阴影与污秽强行镇压、封存……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
石星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粗糙的麻布衣服。
他明白了。
青岩星,根本就是一个监狱!一个封印着某种远古恐怖存在的牢笼!而部落供奉的图腾石,以及他手中这块碎石,都是这个庞大封印的一部分,是锁,也可能是……钥匙!
那些疯狂低语,就是被封印之物试图冲破牢笼的呓语!而祭祀……是在用血肉能量,缓慢地腐蚀着封印!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使命感,如同冰火交织,瞬间淹没了他。整个部落,乃至整个星球的命运,竟然系于他一人之身?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天际,传来了异响。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星兽的咆哮,而是一种低沉、稳定、带着金属质感的嗡鸣声。
石星冲出岩洞,抬头望去。
此时已是黄昏,绯红的霞光映照在天幕上。而就在那霞光之中,一个巨大的、流线型的银灰色梭形物体,正撕裂云层,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下降!它的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夕阳的光芒,没有任何可见的窗口或标识,只有尾部喷吐着幽蓝色的、无声的能量光焰。
“星……星船?!”石星瞳孔骤缩。他只在部落口耳相传的最古老故事里,听过关于天外访客的传说。在青岩星与世隔绝的漫长岁月里,那早已成为了神话。
银灰色星舰并未直接降落,而是在部落上空数百米处悬停。一道光束从舰体底部射出,扫描着下方的部落、山峦,以及……他所在的这个方向!
石星下意识地将握着碎石的手藏到身后,心脏狂跳。
部落里也炸开了锅。人们惊恐地跑出屋子,望着天空中那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充满了敬畏与恐惧。巫祝带着几个勇士,紧张地聚集在图腾石前,似乎想依靠“祖灵”的力量。
扫描光束在石星藏身的岩洞附近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星舰似乎确定了目标,开始缓缓降低高度,最终在部落外围一片相对平坦的荒地上稳稳降落。沉重的舰体接触地面,甚至没有扬起多少尘埃,显示出极高的科技水平。
舱门无声地滑开。
首先走出来的,是两排身着全覆盖式、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动力装甲的士兵。他们手持造型奇特的能量步枪,动作整齐划一,沉默地分立两侧,构筑起一道警戒线。
随后,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她(从体态判断)没有穿戴装甲,而是一身简洁利落的银灰色制服,勾勒出修长而有力的身形。她看起来非常年轻,面容精致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疏离。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淡紫色,如同蕴藏着星云。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眉心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复杂的蓝色光纹,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闪烁。
她的目光扫过惊恐的部落民,扫过古老的图腾石,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试图隐藏身形的石星身上。
石星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似乎能看穿岩石,看穿他的一切秘密,包括他紧握在手中的那块碎石。
少女并未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手,她的指尖萦绕着细微的电光。她身旁一名士兵立刻上前,用一种石星完全听不懂,却直接在他脑海中形成意义的语言(某种高级翻译设备)说道:
“不要紧张。我们来自‘星环同盟’。根据灵能波动监测,这颗星球存在异常高维能量反应。我们为此而来。”
她的目光依旧锁定着石星,或者说,锁定着他藏在身后的手。
“少年,”士兵继续转述着她无声的指令,语气不容置疑,“你手中的东西,非常危险。”
“把它,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