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无休无止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这是林轩意识复苏后的第一感觉。仿佛整个人被冰封在万载玄冰之中,连思维都快要被冻僵。
他艰难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如山。想要动弹一下手指,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如同不属于自己。只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触感,清晰地提醒着他依旧“存在”。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剧痛的脑海:惨烈的战斗、引爆节点的决绝、虚空洞开的恐怖、金煞的异变、师尊与同门的远遁、还有那…扫向自己的混乱触手…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丝荒谬。在那等绝境下,自己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拼命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神识,试图内视自身。
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经脉寸寸断裂,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丹田内的金丹布满了裂纹,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碎裂。神魂更是遭受重创,虚弱不堪。按理说,这等伤势,他早该魂飞魄散才对。
然而,一股冰冷而霸道的陌生力量,却如同最精细的冰丝,缠绕在他每一寸破碎的经脉与神魂之上,强行维持着它们不至于彻底崩溃,却也阻止着任何自我修复的可能。
就像一件被打碎后又用冰强行粘合起来的瓷器,维持着形态,却脆弱不堪,且冰冷刺骨。
他的额头眉心处,更有一道无形的、散发着湮灭气息的锁链烙印,深深禁锢着他的神魂核心,让他连自我了断都无法做到。
囚徒。
这个词瞬间浮现在他的心间。
是了,只能是那位魔主。它没有杀自己,而是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将自己变成了它的…囚徒。
为什么?
林轩心中没有庆幸,只有更深的寒意。魔主留下他,绝无好意。
他再次尝试调动神识,这一次,不再关注自身伤势,而是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去。
神识如同陷入泥沼,移动得极其艰难,范围也被极大压缩。他勉强“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处极其空旷、冰冷的巨大殿堂。四周墙壁乃至穹顶,都覆盖着熟悉的、缓缓流转的漆黑魔纹,散发出幽暗的光芒,提供着唯一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令人窒息的湮灭能量。
他正躺在大殿中央冰冷的地面上,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里…是渊庭主殿?
自己被关在了魔主的巢穴核心?
就在他试图观察得更仔细时,眉心那锁链烙印猛地一紧,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过度窥探。
林轩闷哼一声,连忙收敛神识。
然而,就在神识收回的刹那,他敏锐地捕捉到——周围墙壁上那些缓缓流转的魔纹,其运行似乎并非完美流畅。在一些极其细微的节点处,能量流转会出现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或偏差。
这种凝滞感…与他之前在外界发现的那些异常十分相似,但似乎…更加频繁和明显了一些?
是因为魔主吞噬虚空邪能后状态不佳?还是这渊庭本身在祭坛崩溃后出现了某种内在的损耗?
不仅如此,当他静下心来,屏息凝神(尽管他几乎无法呼吸),还能隐约听到一种极其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这声音并非魔纹运转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哀鸣?或者说…排斥?
是苍梧界残存的地脉,在抗拒、在哀嚎着渊庭的扎根与掠夺?
这些细微的发现,如同黑暗中微不足道的星火,却让林轩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魔主并非无所不能,它的力量体系似乎也存在“瑕疵”。而这渊庭,也并非铁板一块,它与这个世界的根基似乎存在着某种“排斥”。
这些信息微不足道,甚至可能毫无用处。
但对于一个失去一切、只剩下一具被禁锢的残躯的囚徒而言,这却成了他唯一能“思考”、能“观察”的东西。
他不再试图挣扎或绝望,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对周围魔纹那细微异常的感知上,对那低沉嗡鸣的倾听上。
像一只被困在琥珀中的虫子,努力感知着外界最微弱的变化。
冰冷的囚牢,无尽的禁锢。
魔纹低语,唯囚徒能闻。
在这绝对的死局中,观察与思考,成了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