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净世会基地的第三天，我仍会从梦中惊醒。
梦中总是那双眼睛——青铜头盔下与我完全相同的面容，冰冷的目光穿透时空锁定我。更可怕的是，每次梦醒后，额间的月牙印记都会隐隐作痛，散发出一丝青铜色的微光。
又做那个梦了？楚灵儿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坐在床边，银蓝长发垂落在我的手臂上。自从星墓归来后，她的发梢永远带着星焰般的光泽，再没有消退过。
我点点头坐起身，时之臂上的青铜纹路比昨天又淡了些，但额间的月牙印记却更加清晰了。毁灭之瞳在躁动，我按住额头，它能感知到...另一个我的接近。
楚灵儿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月牙印记，她的创造之瞳散发出温和的银蓝光芒。疼痛立刻减轻，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怪的失落感，仿佛被夺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别过度使用你的能力。我轻轻抓住她的手腕移开，每次治愈都会让你更虚弱。
她摇摇头，眼中闪烁着固执的光芒：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昨天训练时，你差点杀了那些模拟敌人。
我移开视线。她说的是事实。自从获得毁灭之瞳后，我对战斗的判断越来越倾向于彻底消灭威胁。那些模拟敌人的残骸确实令人不适——不是被破坏，而是被某种力量从原子层面解构了。
他们只是数据模拟。我起身走向窗边，基地外围的防护罩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真正的敌人不会给我们留余地。
但你会给自己留余地吗？楚灵儿的问题让我脚步一顿，龙尘，你在训练时笑了。不是战胜强敌的喜悦，而是...享受毁灭本身的快感。
我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是事实。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当毁灭之瞳锁定目标，看着它们在暗金光线下分解时，确实有一种近乎愉悦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莫云天站在门外，脸色凝重：观测站发来警报，那颗红色星辰突然加速了！预计十二小时内到达近地轨道！
我和楚灵儿对视一眼，立刻跟着莫云天冲向主控室。沐雨已经在那里，正对着全息投影快速操作着什么。投影中，红色星辰比三天前大了整整三倍，周围那些青铜光点已经清晰可辨——是数百艘造型狰狞的青铜战舰。
它们突破了最后的空间障壁。沐雨的声音紧绷，更糟的是，我们收到了这个。
她点开一段传输数据。投影切换成一个模糊的影像：一个全身覆盖青铜铠甲的身影站在舰桥上，头盔的面罩缓缓升起，露出下面那张与我完全一致、却布满青铜纹路的脸。
龙尘...或者说，另一个时间线的我。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尽管心脏正剧烈跳动，他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龙煞。
影像中的龙煞直视前方，仿佛能透过投影看到我们：终于找到你了，Ω-8472号时间线。他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带着令人不适的回音，把楚灵儿和星核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副手。毕竟，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楚灵儿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她的创造之瞳不受控制地亮起，在主控室投下银蓝光斑。
龙煞的视线似乎被这光芒吸引，转向她的方向：啊，我的星月公主。你看起来比其他时间线更加...美味。他的舌头——也是青铜色的——舔过嘴唇，别担心，我会很温柔地取出星核，然后把你做成最完美的标本。
我一步挡在楚灵儿前面，毁灭之瞳应激性激活，一道暗金光束直接击穿了投影设备。主控室顿时火花四溅，警报声大作。
控制你的情绪！沐雨厉声道，迅速操作控制台平息骚乱，他就是在故意激怒你！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毁灭之瞳平静下来。但内心深处，一股冰冷的怒火仍在燃烧。不是因为龙煞对我的挑衅，而是他对楚灵儿的那种...占有欲。
我们有多少准备时间？楚灵儿问道，声音比我想象的镇定。
莫云天调出数据：最多十小时。好消息是，净世会全球支部已经动员完毕，所有净化过的青铜武器都已分发。
坏消息呢？我问，注意到他的犹豫。
纯血派残党。莫云天脸色阴沉，夜无痕死后，他的追随者转入地下。但我们刚刚截获通讯，他们称龙煞为更纯净的龙尘版本，准备在关键时刻倒戈。
沐雨冷笑一声：愚蠢。他们根本不知道完全青铜化意味着什么。
我们有多少可信的力量？楚灵儿问。
莫云天在控制台上调出一份名单：全球范围内，大约60%的净世会成员仍忠于改革派。但我们的王牌是——他指向我和楚灵儿，你们二位。
还有星徽。沐雨补充道，你们带回来的十二枚星徽，我已经初步破解了加密。它们不仅仅是钥匙，更是武器。
她打开一个保险箱，十二枚星徽整齐排列其中。当我们靠近时，星徽自动浮起，在空中排列成一个圆圈。
每一枚代表星月族一支血脉。沐雨解释道，当它们感应到双月之瞳时，会激活对应的能力。
楚灵儿伸手触碰其中一枚银蓝色的星徽。接触瞬间，星徽化作流光融入她的创造之瞳。她的身体微微发光，一段陌生记忆通过精神连接共享给我们所有人——
一位星月族女性站在无数水晶容器前，每个容器中都漂浮着一个婴儿。她轻声说：文明火种计划启动，将星核植入适格者体内。即使我们灭亡，星月族的智慧也不会消失。
这是...楚灵儿震惊地抚摸自己的胸口，我体内的星核...是星月族最后的文明火种？
沐雨严肃地点头：不只是知识，更是无数被噬界者吞噬的文明精华。她看向我，该你了。
我选择了一枚暗金色的星徽。当我的毁灭之瞳与之接触时，另一段记忆浮现——
一位面容模糊的男性站在时空裂隙前，将手臂伸入沸腾的青铜液体中：时光守望者一脉永不屈服。即使被污染，我们也会守护到最后的时间线。
时光守望者...我看向自己的时之臂，所以这才是它的真正来历？
沐雨的表情变得复杂：星月族中最神秘的一脉，负责监控所有时间线。但在一场大战后，他们全部失踪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直到现在。
主控室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提高到刺耳的程度。一名监测员惊恐地报告：会长！红色星辰突然加速！它...它分裂了！
我们冲向观测屏。红色星辰确实已经分裂成两部分：较大的部分仍在轨道上，而较小的部分——约占十分之一——正急速坠向蓝星！
不是分裂，是空降舱！沐雨厉声道，龙煞等不及了！
全息投影显示，那个空降舱实际上是一座小山大小的青铜堡垒，表面布满尖刺和炮口。它正朝着我们所在的基地直线坠落！
撞击预计七分钟后！监测员大喊，能量读数超出量表！
莫云天立刻启动基地最高警报：全员撤离！启动末日方舟协议！
来不及疏散所有人。我对楚灵儿说，我们得上去拦截。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时激活了六枚星徽。我也照做，六枚暗金星徽融入毁灭之瞳，带来一阵刺痛的知识涌入——这些星徽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毁灭能力，从分子震荡到空间撕裂。
沐雨，带莫云天和其他人撤离。我命令道，感觉到毁灭之瞳因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兴奋，灵儿和我来争取时间。
沐雨想反对，但楚灵儿握住她的手：如果失败...你是唯一知道所有秘密的人。必须活下去。
没有时间多说了。我和楚灵儿冲向升降平台，直奔基地顶部。当我们冲出地面时，青铜堡垒已经填满了半个天空，燃烧的尾焰将云层染成病态的青铜色。
计划？楚灵儿问，她的创造之瞳已经全开，十二枚星徽的力量在体内流转。
老办法。我抬起时之臂，毁灭之瞳锁定目标，你防御，我攻击。
楚灵儿微微一笑：永世之约。
永世之约。我重复道，然后我们同时升空。
楚灵儿双手展开，一道银蓝光幕从她体内扩张，很快覆盖了整个基地上空。与此同时，我的毁灭之瞳已经计算出青铜堡垒的弱点——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能量节点。
暗金光束从我的月牙印记射出，精准命中目标。青铜堡垒表面炸开一个直径数十米的空洞，但很快被流动的青铜液体修复。
没效果！楚灵儿喊道，它在适应你的攻击模式！
我切换星徽能力，尝试空间撕裂。这一次，青铜堡垒表面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但修复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继续尝试！我大喊，找到它无法适应的频率！
我们不断变换攻击方式，楚灵儿则维持着防护罩，同时治疗我被反震力伤害的身体。但青铜堡垒仍在稳步下降，现在已经近到能看清表面那些蠕动的青铜触须了。
就在我们即将被阴影吞没时，一道银白光束突然从地面射来，击中了青铜堡垒的顶部！堡垒剧烈震动，下降速度明显减缓。
我回头看去——是莫云天！他带领一队净世会精锐启动了某种巨型武器，看起来像是改良后的青铜炮。
别分心！楚灵儿提醒道，它要释放什么东西了！
青铜堡垒底部裂开，数百个小型舱体如蜂群般涌出。每个舱体都在空中变形，化作人形青铜傀儡，向我们扑来！
我来处理傀儡！楚灵儿改变手势，创造之瞳分裂出无数银蓝光箭，精准穿透傀儡的核心。被击中的傀儡不是被摧毁，而是被净化回普通金属，坠落地面。
我则集中精力对付主体。毁灭之瞳已经分析出，这个堡垒实际上是龙煞的一个分身，核心处藏着一块青铜本源。只要摧毁它...
龙尘！小心后面！楚灵儿的尖叫让我本能地侧身。
一道青铜闪电擦过我的肩膀，带走一大块血肉。剧痛中我看到偷袭者——一个比其他傀儡精致得多的青铜人形，面部依稀能看出龙煞的五官轮廓。
初次见面，本我。它的声音与投影中一模一样，你比我想象的...弱。
我直接发动了最强攻击，毁灭之瞳全开。暗金光束将青铜人形拦腰截断，但它的上半身仍在移动，青铜液体快速修复着伤口。
没用的。它狞笑，我可是吞噬了七个时间线的自己。而你...连一个完整的毁灭之瞳都控制不好。
楚灵儿突然出现在它身后，双手按在它的头部：但我能控制创造之瞳！
银蓝光芒爆发，青铜人形发出刺耳尖叫。它的表面迅速褪色，露出下面腐烂的血肉组织。不！你怎么能——它的声音突然变成哀求，楚灵儿...救我...我是龙尘啊...
这一瞬间的犹豫是致命的。看似被净化的青铜人形突然暴起，残余的右臂化作尖刺，直取楚灵儿心口！
时间仿佛静止。毁灭之瞳自动激活，向我展示出三条可能的行动路径。第一条，直接摧毁人形，但有37%几率误伤楚灵儿；第二条，推开楚灵儿，但我自己会被刺穿；第三条...
第三条路径最为清晰：牺牲下方基地中43%的生命，发动广域毁灭波，确保100%消灭威胁。
毁灭之瞳倾向于第三条。
这犹豫的刹那，已经足够青铜人形完成攻击。尖刺距离楚灵儿心口只有寸许——
一道银白光芒从地面射来，精准击中青铜人形的头部。是莫云天！这次攻击给了楚灵儿脱身的机会，她一个后撤，同时创造之瞳释放出净化冲击波，将青铜人形彻底瓦解。
龙尘！她回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东西——怀疑。
她知道我犹豫了。毁灭之瞳的计算过程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我在考虑牺牲半个基地来确保她的安全？说毁灭之瞳正在改变我的思考方式？
没有时间了。青铜堡垒突然加速下坠，同时释放出干扰波，瘫痪了净世会的防御系统。楚灵儿不得不全力维持防护罩，而我则继续攻击主体，但效果越来越微弱。
就在我们即将被压垮时，十二道光芒突然从地面升起——是星徽！它们自动排列成星月族徽记，射出一道复合光束，击穿了青铜堡垒的核心！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青铜堡垒四分五裂。大部分碎片在坠落过程中就被星徽能量净化，只有少数几块较大的残骸砸在远处山脉中。
我们降落在基地顶部，精疲力竭。莫云天带着医疗队冲上来，但我的注意力全在楚灵儿身上。她站在不远处，创造之瞳仍微微发亮，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个犹豫的瞬间，改变了一些东西。
沐雨走过来，脸色凝重：这只是先锋部队。当龙煞本体抵达...她没有说完。
我看向天空。红色星辰更大了，现在已经能用肉眼看清那些青铜战舰的轮廓。而在它们中央，一艘比其他战舰大十倍的旗舰正缓缓转向，对准蓝星。
龙煞的主舰。而我知道，他正在看着我。
毁灭之瞳传来一阵悸动，不是恐惧，而是...期待。
这让我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