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信息流在傩瞳深处交汇、融合,如同三股不同颜色的丝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编织,最终勾勒出一幅清晰无比、却又令人灵魂战栗的图景——那通往唯一可能的、最终的解决方案。
启示,变得无比清晰。
欲净化此间污秽,拯救这濒临彻底堕落的妈祖神格,终结这场源于规则扭曲的灭世危机,必须行那【太古傩祭】之旧事!
但这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祭祀仪式。其核心,并非向某个高高在上的存在祈求恩赐,而是——
“以身为牺,沟通根源”!
这八个字,如同冰冷的烙铁,深深印入陈渡的意识。
“以身为牺”——意味着要将施术者自身,作为这场祭仪中最极致、最纯粹、也是唯一的祭品。并非仅仅献出生命或灵魂,而是献上构成“陈渡”这个独立个体的一切!
包括这具正在崩坏的肉体,那承载了所有记忆与情感的灵魂,与柳七、张九斤、拾骨团乃至母亲之间的所有羁绊与情感,从胤都殡仪馆开始的所有记忆,以及……最为根本的,作为“陈渡”这个独立存在的自我概念!
所有这一切,都将被投入那祭仪的火堆,燃烧殆尽,不留丝毫痕迹。
“沟通根源”——以此极致的牺牲为桥梁,为钥匙,强行撬开一丝缝隙,引动那凌驾于“诡序之境”表层规则之上、维系世界运转的、更深层的根源之力(或称大道、本源、阿卡夏记录,名相不同,本质归一)。
这根源之力,并非意识,并非能量,而是构成一切规则、一切存在的底层逻辑与源头活水。
唯有借助这股力量,才能行那——
“驱邪纳吉”之事!
这不是简单的净化或驱逐。而是要在这根源之力的支撑下,以牺牲者的意志为最后的引导,从根本上否定那堕落污染存在的规则基础,重塑妈祖神格被扭曲的守护权柄,修复这片区域被破坏的天地秩序!
一言以蔽之:重定规则!
此法门所蕴含的至理,竟隐隐与古老《洪范》中所记载的天地秩序、皇极大道相合。并非巧合,而是因为这【太古傩祭】所触及的,本就是构建世界的基础法则。
而这,也正是通往S级“俗神”终极权能——【言灵·国殇】的雏形与唯一施展途径!
【言灵·国殇】,并非简单的言出法随。其本质,是以自身存在为支点,撬动根源之力,将自身的“认知”与“意志”,短暂地化为现实世界的“法则”!是真正的、对局部现实的规则重写!
而这权能的获得与行使,其前提,便是这彻底的、毫无保留的献祭与身合规则。
这是通往神之座的最后阶梯,也是……埋葬“凡人陈渡”的坟墓。
启示,无比清晰地揭示了那无法回避的残酷代价——
施术者的一切。
肉体、灵魂、记忆、情感、意志、存在……所有构成“我”这个概念的元素,都将在这场盛大的献祭中,化为最绚烂也最短暂的烟花,成为新规则诞生的养料与基石。
成功之后,或许这片天地会被净化,妈祖的神格会得到救赎,现实世界会得以保全。
但,“陈渡”,将不复存在。
他或许会以一种更加宏大、更加非人的形态“存在”下去,成为维系新规则的一部分,如同那陨落的“社稷之灵”一般,成为一种概念性的存在。但那时,他将不再有喜怒哀乐,不再有对母亲的牵挂,不再有与柳七、张九斤并肩的记忆,不再有属于“陈渡”的任何一点私心与情感。
那是彻底的消亡,以一种更加崇高、却也更加绝对的方式。
牺牲之径,已然铺就在眼前。
光芒万丈,通往拯救与新生。
却也燃烧着行走者自身的一切,通往作为“个体”的绝对终结。
陈渡那凝固的灵魂残火,在接收到这完整而残酷的启示后,剧烈地波动起来。
他“看”到了柳七奄奄一息的侧脸,那灰白的长发如同枯萎的蔓草。
他“听”到了张九斤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呼吸声。
他感受到了罗兰湮灭前那决绝的守护意志,感受到了雾隐归于暗影的寂寥,感受到了黄三爷燃烧本源的壮烈,感受到了“堡垒”归寂的无声,甚至感受到了卡夫拉沉沦前的疯狂与不甘……
所有同伴的面容,所有牺牲的景象,所有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般在他即将寂灭的意识中飞速闪过。
与此同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外界那堕神意志正在加速凝聚的毁灭性能量,那令人灵魂冻结的终焉气息,已经锁定了这片区域,下一次攻击,随时可能降临,将他和仅存的同伴彻底化为乌有。
没有时间犹豫了。
是作为“陈渡”,带着对同伴的愧疚与未尽的责任,与这最后的绝望一同葬送于此,让所有的牺牲付诸东流,让现实世界随之陪葬?
还是……踏上这条牺牲之径,献祭“陈渡”的一切,换取那渺茫的、净化核心、拯救一切的机会,以自身的绝对终结,换来……或许存在的、属于他人的未来?
启示,已清晰如镜。
代价,已冰冷刻骨。
抉择的时刻,就在此刻。
傩瞳深处,那一点灵魂残火,在极致的痛苦与决绝中,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开始发生某种本质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