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底料在锅里咕嘟冒泡,红油翻滚着裹住肥牛卷,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眉眼。
我夹起一片烫熟的毛肚,在香油蒜泥里滚了一圈,递到东嘴边:“七上八下,刚刚好。”
他张嘴咬住,咀嚼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还沾了点红油。“还是你调的蘸料香,”他含糊不清地说,伸手拿过公筷,给我夹了块午餐肉,“多吃点,看你下午提审回来累的。”
“哪有那么娇气,”我笑着躲开他递来的勺子,“我自己来,你也吃,别光顾着给我夹。”
锅里的虾滑浮了起来,我捞了一个吹凉,刚要放进嘴里,东突然伸手拦住:“小心烫。”他拿起我的碗,用勺子把虾滑切成小块,才推回我面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艾米蹲在餐桌旁,尾巴尖轻轻扫着我的裤腿,时不时抬头“喵”一声,像是在讨食。东走去打开一个罐头给它,艾米吃得津津有味。
“你看你,把它惯的,现在都敢上桌讨食了。”我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跟你学的,”他挑眉看我,“某人上次还偷偷给它喂芝士蛋糕呢。”
我夹起一块藕片塞进他嘴里,“堵上你的嘴。”
我们一边吃一边闲聊,从他下午训练时队友闹的笑话,说到我今天提审时遇到的奇葩当事人。热气腾腾的火锅驱散了上一天班的倦意,客厅里满是食物的香气和轻松的笑语。
吃到一半,我想起什么,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对了,明天乒超第二阶段开票,我已经跟朋友打好招呼了,还有票务那边也拜托了,这次肯定能抢到票。”
东眼睛亮了亮:“真的!这么有把握?”
“那是,”我得意地晃晃手机,“我都研究好赛程了,就去看周六周日那两场。”
“跟我一起飞过去?”他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酒店队里都订好了,省得你自己麻烦。”
“不了,”我舀了勺汤,“周五比赛就开始了,我周五下班开车过去,我就看周末两天的,正好省点假期。你也知道,年底想去德国陪你过圣诞,假期得省着点用。”
“开车?”他皱起眉,“那么远,得开多久?”
“查了下,大概七个小时吧,”我不以为意地说,“周五晚上开过去,周六白天休息一下,晚上看比赛,周日看完直接开回来,周一正好上班,不耽误。”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放下了筷子:“七个小时太远了,看完比赛那么累,再开长途太危险了。”
“没事的,我精力好着呢,”我笑着拍拍他的胳膊,“你忘了上次去看你比赛,我也是这么折腾的,不也好好的?”
“你好意思说上次?!,”他的声音严肃起来,“上次去雄安,你半夜才落地,回家睡了两个小时就去上班,我第二天回来看到你黑眼圈重得像熊猫,心里多难受你知道吗?”
“那不是因为台风飞机晚点了嘛,”我解释道,“这次我自己开车,时间灵活,肯定不会那么赶。”
“灵活也不行,”他的语气硬了几分,“七个小时车程,还是长途,万一出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啊,我开车很稳的,”我有点不开心了,“我是去看你比赛,又不是去干什么危险的事,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我紧张是因为在乎你!”他的声音提高了些,“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吵?我是怕你累着!”
“我不怕累!”我也提高了音量,“只要能看到你打球,累点算什么?爱能抵万难你不知道吗?”
“爱能抵万难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要么跟我一起飞过去,看完比赛跟我一起回来,周一请一天假;要么就别去,在家看直播,一样的。”
“我不,”我固执地说,“假不能请比赛我也一定要去看,我已经决定了,开车去。”
他沉默了很久,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刚才的欢声笑语仿佛被冻住了。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冒泡,却再也暖不了此刻的僵硬。
“上次去雄安,你说飞机三点半到,结果是三点半才落地,骗我说已经到家了,”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要不是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那是怕你担心!”我也来了气,“我不说,你不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完没了地说我了吗?而且我上次也跟你保证过,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你怎么又翻旧账?”
“我翻旧账是因为你根本没吸取教训!”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看完比赛那么累,还要开七个小时车,你告诉我怎么保证安全?出了意外怎么办?”
“我是去看比赛,又不是去打比赛,累什么累!”我也站了起来,胸口气得发闷,“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他的声音带着怒意,“要么听话,要么就别去!”
“我就要去!”我咬着牙,寸步不让。
争吵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的食欲和暖意。火锅里的菜还冒着热气,可谁也没再动筷子。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锅里偶尔溅起的油星声,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很久,东默默地拿起桌上的空碗,转身走向厨房。我也机械地收拾着剩下的碗筷,动作间带着刻意的用力,仿佛要把心里的火气都发泄在这些碗碟上。
他走过来想帮忙,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背。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动作又快又急。
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什么也没说,把手里的碗重重放在水池里,转身走出了厨房,径直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却把声音调得很低,眼神也没落在屏幕上,只是望着前方出神。
我一个人在厨房收拾,水声哗哗地响,却盖不住心里的委屈和烦躁。洗洁精的泡沫沾了满手,我用力地搓着碗碟,眼泪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明明是件开心的事,怎么就吵起来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外卖到了的提示。我擦干手走出厨房,看到东正站在门口拿外卖,手里提着两个奶茶袋子。
他转过身,看到我,脸上的冷硬缓和了些,走过来把其中一杯奶茶递给我:“火锅太腻了,点了杯奶茶解解腻。”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的火气还没消,但看着他递过来的奶茶,手指动了动,正想接过来,却听到他下一句:“其实在家喝奶茶吃零食看直播,不也挺好的?又舒服又安全。”
这句话像根刺,瞬间又点燃了我心里的火。我猛地收回手,白了他一眼:“不要。”
说完,我转身就往浴室走,没再看他一眼。
洗完澡出来,我径直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机刷着,故意把后背对着门口。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东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和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他走到床边坐下,沉默了几秒,然后躺了下来,试探着伸出手想抱我。
我立刻往旁边挪了挪,挣脱了他的触碰。
他的动作顿住了。
我没看他,伸手关掉了床头灯,把手机扔到一边,背对着他躺好:“我睡了。”
黑暗中,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也被激怒了,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我躺了下来,床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卧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各自压抑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碰撞,却又隔着一道无形的墙。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