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刚过，金小小就起身了。她把残剑录铁环塞进袖口，手指在雷石表面轻轻划了一下。裂纹更深了，热度比昨夜更烫。
她没说话，只朝门外看了一眼。
药仙谷的五个人已经在院外等着，麻衣上沾着露水，净气纱罩蒙在脸上，为首的执事眉心朱砂点微微发亮。他们没带太多装备，只有药篓和短刀，看起来就像普通的采药队。
金小小走过去，低声说：“跟紧我，别出声。”
一行人出了外门，绕开主道，往南边山林走去。天还没亮透，雾气沉在低处，脚下的土松软潮湿。越往里走，空气越闷，呼吸时能感觉到一层薄黏附在喉咙口。
到了毒瘴边缘，她停下脚步，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篆，贴在雷石上。符纸包住石头，蓝光立刻暗了下去。
系统声音响起：“能量屏蔽完成，但时间流速微调只能维持一次。”
“够了。”她说，“开始。”
她闭眼，意识沉入脑中光屏。系统启动时间感知紊乱功能，现实的一小时被拉成两小时主观时间。她的动作慢了下来，每一寸移动都像在水中行走。
前方岩壁下长着三株蚀骨兰，灰绿色花瓣垂着，根系扎进黑泥。这种药十年才开一次花，是炼制解毒丹的关键材料。
她抬手，空间剑心缓缓展开。指尖凝聚一丝极细的灵力线，探向第一株兰草的根部。毒瘴随风飘动，擦过她的手腕，皮肤立刻泛起红痕，但她没缩手。
灵力线切入泥土，绕过根须，一点点剥离。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十分钟，她在主观时间里却觉得过了二十息。第一株完整拔出，放进药篓。
第二株时，她忽然察觉到远处山脊上有波动。
不是灵气，也不是杀意，是一种轻微的扫视感——有人在用神识观察。
她不动声色，继续操作，第三株也顺利采下。收好后，她转身对队伍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前进。
进了裂谷带，地势变窄，两侧岩壁高耸，遮住大部分光线。她让队伍放慢速度，自己走在最后。
刚才那道神识还在。
她知道是谁。
暗影教的人一向喜欢躲在高处盯梢，专盯那些深入险地的小队。这种人不强，但消息传得快。要是让他们看出这支队伍不简单，后面来的就不是探子了。
必须让他们觉得，这只是一次普通任务。
她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一名年轻弟子。那人脚下一滑，踩断了枯枝。
“咔”的一声，在安静的谷底格外清晰。
那人立刻僵住。
金小小马上开口：“别慌！这地方连蛇都懒得动，你怕什么？”
声音有点急，像是强行镇定。那人抬头看她，手还在抖。
她皱眉：“握紧药篓，别掉东西。”
说完这句话，她从腰间取下一块罗盘，举到眼前。
那是块凡人用的老式铜盘，指针晃动不止。队伍里有人看了眼，眼神闪过疑惑——药仙谷的人采药从不用这东西。
但她就这么看着，一边走一边低头核对方向。其实她根本没看罗盘，指尖正悄悄在掌心画一道阵纹。残剑录感应到了地下灵脉的走向，她借此确认当前位置是否偏离计划路线。
队伍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段，她选了处开阔地，下令休整。
几人放下药篓，靠在岩石上喘气。她取出一个小药炉，点燃火种，倒入清水和几味常见药材，煮起提灵汤。气味散开，带着淡淡的苦香，正好能掩盖空间法则运转时留下的痕迹。
炉子咕嘟响着，一个弟子忍不住问：“师姐，我们这次……真能换到聚灵丹吗？”
“半瓶。”金小小说，“师父答应的。”
另一个弟子笑了：“值了，这一趟差点命都没了。”
她没接话，只是盯着汤面。
火光映在她脸上，一闪一闪。
她知道，那双眼睛还在看着。
再等等。
等汤快好时，她站起身，独自走向边缘陡坡。那里风大，碎石容易滚落，不适合埋伏。她背对着山脊方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是张旧图，边角磨损，墨迹模糊。上面画着几条歪斜的线条，标着“蚀骨兰”“血雾藤”之类的名字。
她盯着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
然后，她撕下右上角，随手一扔。
风卷着纸片飞出去，翻了几圈，掉进深谷。
她站在原地没动，像是在犹豫接下来往哪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药仙谷的执事走过来：“头儿，汤好了。”
她回身，把剩下的图收进怀里：“走吧，按原路标记找。”
两人一起返回队伍。
药炉旁，几个弟子正小声议论：“这图是不是太老了？我看好多地方对不上。”
“要不咱们别往深处去了？”
“不行。”金小小说，“任务没完成，回去一样挨罚。”
她语气平淡，像是真的只是为了完成差事。
队伍重新启程，沿着裂谷继续深入。她走在最前，脚步稳定。
直到走出五百步，她才在心里问：“他走了吗？”
系统回应：“侦测信号消失，目标已撤离，情报已传回南部。”
她没松口气，也没加快速度。
该做的都做了。
现在，他们以为这只是一支经验不足的采药队，靠着过时的地图勉强前行，带队的人也不过是个有点本事的外门杂役。
没人会想到，她真正要找的根本不是这些药。
蚀骨兰只是掩护。
她需要的是再往里三里的那片死地——传说中万毒谷废弃的试验场。那里长着一种变异毒瘴花，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大量麻痹性毒雾，正是她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而此刻，她左手袖袋里藏着的那张图，才是真正的新图。上面用红线标出的路线，直指试验场入口。
她没看它，也不需要看。
每一步都记在脑子里。
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腐叶和湿土的味道。她的鞋底沾着泥，走起来有些沉。
突然，她停了下来。
前方地面有一道裂缝，宽约半尺，漆黑不见底。边缘的石头呈焦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
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
热的。
下面有东西在活动。
她回头，对队伍轻声说：“绕过去，贴右边走。”
众人依次通过，没人说话。
就在最后一个弟子跨过去的瞬间，裂缝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某种植物破土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看向对面岩壁。
一片阴影里，一朵花正在缓缓展开。
花瓣漆黑如墨，花心泛着幽绿光晕。
它动了。
茎干扭曲着向上爬，速度越来越快。
她站起身，右手悄悄摸向袖中的雷石。
还没到时候。
不能打草惊蛇。
她压下出手的冲动，低声说：“快走，别回头看。”
队伍加快脚步。
她走在最后，始终盯着那朵花。
它爬到了岩壁顶端，停住了。
花心转向她们离开的方向，轻轻晃动了一下。
她的心跳沉了下去。
来了。